二月十五,馬洛德平原。
天光初起,朝陽似是要驅趕這冬末最後的嚴寒般肆意地揮灑著熱切,奈何它還是像個稚嫩的孩童一般,胡天胡地的吵吵把式,並不足以給二十萬人馬提供足夠的溫熱。也許是橫亙在這些人心頭的寒意,徹底阻隔了這弱不經風的挑撥。現下他們眼裡隻有對於殺戮的狂熱,腦子裡重複著如何用手中利刃穿透對手的胸膛。寒風拂過,也不過是想試探下雙方的殺意,奈何定睛一瞧過後,心裡就打起了退堂鼓,是以隻敢示意性的刮兩下做做樣子。
即便如此,還是惹得那墨底白金獅頭旗在南儘情飄搖,那紅底金紋禿鷲旗在北獵獵作響。
雅菲帝國這麵,源康總督領軍在前衝陣,國王凱爾曼持中軍接應,斐烈伯爵則是一反常態的作為後備軍守最後方。而翊菱伯納堡的城頭上,雷薩親王正用望遠鏡密切注視著場中的情況,城內的緬因精銳列陣以待,就等著一聲令下,殺出城去。
庭霄帝國這麵,玖湛元帥冷眼望著這嚴陣以待的雅菲大軍,手中的朱厭已經散發出凜冽的殺意。他身後的庭霄大軍在連山之城前駐留了如此之久,廝殺之情早已扼住不住,今天定是和對麵要分個生死高下才能離開這馬洛德平原的。
“帝國的將士們,對麵這些庭霄人,大起刀兵,犯我國境,屠我百姓,我們豈能輕易放他們回去?”國王凱爾曼高聲吼道,說罷抽出腰間的佩劍“望君”,金芒乍現,遊龍既出。
“叫他們有來無回!”源康總督當即也抽出腰間佩劍,順著國王的話振奮士氣道。他今日得知了由自己率前軍衝殺,興奮的難以自已。本以為陛下會讓斐烈伯爵擔任先鋒的位置,沒想到臨了是自己接到這個重擔,這排兵布陣簡直讓他喜出望外。要知道身處先鋒大將這等職位是最容易建功立業的。
當然,源康的忠實擁躉們更是欣喜若狂,他們心想跟著總督大人果然沒錯,這下賺取軍功是他們占得先機了。源康一派的成員們誰都沒想到這等好事就這麼輕巧地落在了自己的跟前。
“有來無回!有來無回!有來無回!”雅菲陣中發出一陣陣齊聲長喝。
源康總督身後這些衝陣的皇家鐵騎們皆已拔出手中長劍,隨著吼叫聲一次次高舉著手中鋥亮的利刃。
而後國王凱爾曼手中的“望君”劍落下,他身旁的令旗官手中旗幟一招展,頓時平原南麵號角長鳴,鼓聲震天。
源康一聽這衝鋒號聲,雙目怒瞪,大吼一聲:“弟兄們,來隨我殺光這幫不知死活的庭霄人!”,隨即縱馬而馳,揮劍而去。
兩萬皇家鐵騎緊隨其後,一時間煙塵四起,陣陣鐵蹄聲似是要把這平原踏裂一般。
玖湛冷冷望著奔襲而來的雅菲鐵騎,手中朱厭直指前方,“弟兄們,你們等了多日的機會來了,隨我痛宰這些雅菲人!”
北麵的庭霄陣地裡也立時發出了滔天鼓聲。隻見一名身形魁梧的壯士深吸一口氣,對著足有兩人高的海螺巨號吹了下去,刹時間低沉悠揚的號聲在陣地裡回蕩,仿佛徹底激起了這些庭霄人的殺意。
“殺啊!”玖湛元帥領著庭霄精銳鐵騎殺奔出陣。這三萬多庭霄騎兵人人身著澱赤色的重甲,從戰場上方俯瞰宛如是烈鳳展翅,狂焰綻開。
而雅菲帝國的皇家鐵騎則是銀扇鋪展,扇骨四出。
除開緬因精銳,雙方應是代表兩國最頂級的騎兵在交鋒了。
震耳欲聾的馬蹄聲擾得地動天驚,雙方的弓弩手已然擺開了陣勢,就等著對方的騎兵進入射程。
但見雅菲令旗官姿勢一變,弩手統領見狀高喝一聲:“弓弩,放!”
庭霄那邊也不甘示弱,射出一陣箭雨予以回應。
源康總督望著那即將落下的漫天箭雨,輕蔑一笑。隻見他身後躍起一個緗色衣衫的嬌麗身影,那女子法杖一展,一彎弧頂立時護在了雅菲鐵騎的頭頂。庭霄人射來的萬千弩箭直接被這弧頂擋在了外頭。
源康總督看著半空中的女魔法師的身影,臉上頗為得意,對著周圍眾人喊道:“走,跟著我衝!”
玖湛望了一眼射向自己這邊的密集箭陣,一蹬馬鞍,飛身而出,手中朱厭橫生一劍,那劍身上棗色光芒一時間橫貫了戰場。雙方的騎士都被這道光給晃了下眼。這劈空一劍,宛如驚鴻乍現,空中來自南麵的弩箭多半被斬落了下去。
“喔?這玖湛看著有幾分本事。”凱爾曼身旁的皮洛大師小聲詫異道。
凱爾曼握了握手中的望君,冷冷望著陣前的戰局。
“砰!砰!”雙方的戰馬狠狠地撞到一起,悶響聲、喊殺聲不絕於耳。兩邊的騎兵在奔騰中拉起兩股狂風,現下兩股風糾纏到了一起,順帶可以近身觀看起兩邊騎士的馬上功夫。
而玖湛一劍過後,身形不止,第二劍已然刺出,直接就朝著那緗衫女子去了。他知道現下威脅最大的就是這女魔法師。
“休要傷我女兒!”源康總督一看玖湛朝著雋雲殺去,縱身躍入空中,舉劍迎了上去。
玖湛似乎沒把源康放在眼裡,手裡朱厭猶如遊龍回環,急攏慢撚抹複挑,幾招之間就把源康生生逼退了幾步。
雋雲趁著源康和玖湛交鋒的時刻,已經把高階魔法吟誦完畢,一道炎柱竄天而起,直接朝著空中的玖湛席卷而來。
玖湛淡淡掃了一眼腳下,心中輕蔑道:“對付這對父女可能還不用了一半的修為。”
“滄海一粟!”玖湛輕喝一聲,向下擰腕一劍,劍勢不止,淩空打轉,翻身回刺,棗色光芒掃出一輪旋風,當即把他腳下的炎柱劈成兩半,回身的劍意直接朝著源康父女襲去。
雋雲一看玖湛這一劍威勢驚人,當即護在源康身前。她手中法杖一橫,口中吟誦不斷,周遭開始颶風四溢,飛砂轉石。這是她在枕劍會用過的“狂亂力場”。
“父親,退開些。”雋雲輕聲說道,她身後的源康識相地退開了幾丈。
這一劍沒入力場之中,雋雲登時就感覺到一股遒勁之力在這風暴間穿行,她隻得加大魔力的投入,不然根本分解不了這道劍意。
玖湛望著那道劍意一點點地被這力場被分解了,露出些許意外的神色,開口嘲笑道:“嗬,源康,你這閨女本事比你大一些。”
“不過,沒多大用。”玖湛神色一獰,“看這一劍──羨鴻南歸。”
但見他手中那柄朱厭“之”字行劍,左右橫鋒,劍意宛如是鴻雁振翅,一舉千裡。
這一凶狠劍招直接破入那煙沙狂亂的力場間,雋雲一看勢頭不對,趕緊撤了手中魔法想要逃開,奈何這一尾赤鴻哪是這般容易逃脫的,棗色劍意直接就朝著雋雲的後頸殺來。
“叮”的一聲,雋雲轉身回望,是源康一劍擋在了劍意之上。他手裡這柄用鑽銅礦石鑄成的長劍當即被砍為兩段,劍意不作任何停留,直接沒入了源康的胸口,在他精美的雕紋胸甲上切開一道乾淨的口子。得虧了他這胸甲也是用鑽銅礦打造的,這才將將救了他一條性命,那道劍意再深上幾分就可以把他心臟給切開了。源康這算是把“假於外物”發揮到極致了。
“噗”源康總督吐出一口老血來,顯然是傷得不輕。
“父親!”雋雲立馬過來扶住源康,她看著父親胸口的傷勢,一時間有些慌了神。
眼下雙方的騎士們正陷入膠著戰,她往下方的戰局望了望,她父親那些親信們此時都騰不出手過來救援。
“小姑娘,打仗的時候可不能走神噢。”玖湛淡淡笑道,手中朱厭又是一劍刺來。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源康父女不是玖湛的對手,可是凱爾曼就是一言不發,冷眼旁觀,好像他這名先鋒大將的死活他壓根就不關心似的。
“走!”源康可是時刻盯著玖湛呢,他一把推開身旁的雋雲,握著手裡的斷劍擋了上去。
“父親!”隻聽得雋雲一聲疾呼,待她轉身望去,朱厭劍裡流轉的光芒已經把她父親整個覆蓋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