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君歸來!
滿意,怎會不滿意,滿意得我險些潸然淚下,感動得我隻差五體投地。我嬉笑道“滿意,怎麼不滿意,不過忘塵習慣了以地為床以天為被,鄉下人沒見過世麵你多擔待些,這般豪華的房屋今我很是惶恐,我還是去睡屋頂罷!”
攸冥屈身做出一個請的姿勢,我頗為意外,這廂前腳剛踏出門檻,便聽見句“聽聞少室山下昨日夜裡死了個怨婦,因心中怨恨頗深,竟自那黑白無常的鐵鏈中逃脫,似是成了厲鬼,適才我感受到似是飄到了……”
不待他說完,我收回踏出去的腳,火速關上房門,一陣憨笑“額,然也,鄉下人也該多見見世麵,能得以居住此等雅房,乃是忘塵三生有幸,三生有幸!神君不介意加我一個罷?”
攸冥薄唇微抿,似是竭力克製著什麼,笑而不語。
自那次與厲鬼同塌數日印堂發黑後我便怕鬼怕得緊。攸冥這番表情似是很是不情願加我一個“你且寬心,我不與你搶床榻,我就睡這地上,睡地上即可!”
攸冥走到桌案旁給自己倒了杯茶,輕輕抿了口,挑眉對我答非所問“喝麼?鹿蜀自不死山運過來的,聽聞是你以前最愛喝的!”
我直覺天靈蓋被一道閃電劈中,此人莫不是瘋了罷?我自被師父撿回成華門就沒出過宋山,何以去過什麼不死山?又何來喜歡喝茶一說?見我楞住,攸冥繼續道“你倒是真真忘得一乾二淨!”
我隻覺得腦中被絞成一鍋糊漿,疑惑道“莫非這屋內有第三個人?”
攸冥坐到塌上,玉手一揮,欲寬衣解帶,又是答非所問“你喜歡睡裡邊還是外邊?”
我一張嘴始終無法合攏,天靈蓋已被劈得霹靂嘩啦。怪我不出宋山,是以不曉如今這處世之道了麼?男女可以隨便睡?“神君似乎甚是喜歡讓彆人與你同塌呢,這是種病麼?可還有得治?”
那廂又說“隻喜歡與你同塌,沒得治!”
這次我是真的硬生生跌在了地上,許是在吉玉那裡坐得太久,腿竟麻到現在!說來也怪得很。我順勢爬到木牆邊。“我睡地上即可!地上甚好,甚好!”
那廂攸冥也退去了外袍,漏出白色裡衣。閉眼似在神遊,喃喃道“那厲鬼好似已飄到了對麵山丘上,不對,似已往這邊趕來……”
“喜歡睡裡邊!”說時急那時快,我竟已爬上塌,自覺地拉過被褥裹住全身。師門不幸啊,要讓師父曉得撿了我這麼個貪生怕死的膿包,非將我逐出師門不可!
此番我強壓著心中的忐忑,左右身正不怕影子斜,眼睛一閉再一睜一宿就這麼過去了。我就當他是頭豬!額,與豬同塌委實有些欠妥;我就當他是快玉石,這更不妥,若是玉石的話我估摸著自己會抱著它睡;這廂還沒想出個所以然,攸冥也掀開被褥,不急不慢地躺了上來。一聲“我不嫌棄你,你就把我當做那玉石罷!”
我大驚“你會讀心術麼?”
那廂攸冥平躺著,“嗯,會讀你的,至於彆人嘛,沒必要讀罷!”
我有些半信半疑,這床塌甚得我心意,長夜漫漫,得趕忙去找周公殺幾盤棋才是。是以我便默不作聲地翻了個身背對著攸冥,沉沉睡了過去!
攸冥的聲音再次飄來“我明日需回一趟不死山!”
我一個沒忍住,問“你來這裡作甚?”
那廂默了一久,雲淡風輕道“不過遊山玩水罷了!”
我自是不信他萬萬年來還沒遊夠山玩夠水,雙眼掐架掐得厲害,我喃喃道“不論怎麼,多謝昨日神君救命之恩!委實感激不儘。”
那廝似是往裡靠了靠,身上說不出的好聞竟讓我生出有幾分熟悉的感覺,我本能地再往裡挪卻發現早已抵到了木牆上。人家從始至終都沒說關於同塌之事,正經坦蕩得很,此時我再做惶恐委實有些矯情,畢竟這床塌乃是我自個兒跳上來的,自己跳上的床,再煎熬也得睡下去!
如何方能得到那麒麟草,我暫時還想不到個好的良策,若帝休能暫時不再割心頭血……“你即這般神通廣大,有什麼法子能暫時讓吉玉不咳血麼?”
那廝緩緩道“法子適才你與吉玉暢談時我已告知帝休,短時間內不會再發作了!”
上古神人就是不一樣,一揮手足以翻天,一跺腳足以覆地!“那你能再捏個法子將吉玉徹底醫治好麼?”
攸冥翻了個身似是在把玩著我的頭發,我委實忍得頗為辛苦,正要發作,便聽到“我若什麼都能改變,四千九百年前……”
我堅著耳朵等了半響,也沒聽到四千九百年前之後還有什麼所以然。感覺到他又挪進了幾寸,忍無可忍無需再忍,“神君想必也不屑於做那登徒子色狼之類的事罷?”
那廂攸冥反倒一陣輕笑,“委實不能怪我,隻怪這被褥太窄了些!”
我方轉過身,誠然是因為我怕鬼將被褥裹了些許,然這被褥也跟這寬大地床榻忒不對稱了罷?“你不要告訴我不死山上沒有能配這床榻的被褥,是以鹿蜀便運了這麼窄的被褥過來!”
攸冥笑意更濃,我眼睜睜看著他點頭,再眼睜睜看著他拉了被褥蓋上,嘴角劃過一絲玩味“我怕冷!委實有些對不住,若有什麼讓你不自在的地方……你忍著罷!”
此等無賴,我儘無言以對。說得那叫一個理所當然,竟讓我找不到合適的詞去反駁。我總不能說無妨,無妨,你再靠攏我一些罷!
他會怕冷?傳說中的燭龍可是不吃不寢不休不眠的。左右我也賴不過他,索性不予理會,要真發生什麼吃虧的也不會是我,畢竟人家那麼好的皮囊,我也虧不到哪裡去。是以我便放心與周公殺棋去了!
睡意朦朧間聽到耳邊一聲長歎“竟等了你四千九百個層林儘染、春雪融化,你說話委實不算話了些……”
這夜我做了個夢,夢裡的女子紅衣飄飄,畫麵美得很是不像話,然美人卻一身鮮血淋漓地躺在一片靛青色的祝餘花海之中。看不清女子容貌,卻能感受她似乎疼得厲害,紅衣女子雙眼緊閉,滿天的祝餘花竟似大雪紛飛般飄落在她身上。
半空中有長龍在雲中穿梭,叫聲哀怨而惆悵,久久盤旋不肯離去。此番場景唯美得有些淒慘,淒慘得今人著實有些心痛……睡夢中感覺有人雙手摟了我,我沒多做揣測,翻了個身踏實地睡去。
次日清晨,山間蟲鳴鳥叫的聲音悠悠然飄進我耳中,聲音樂此不倦地唱得頗為歡快,但凡有條縫卯日星君都會拚命地往房裡湊,光線刺得我雙眼有些難受。半醒半睡間似是想起了什麼,一個翻身翹起身來,房中除了我還是我。不曉得攸冥神君什麼時候已離去,竟連句道彆的話都不曾有,往後許是不會再見了罷!
起身穿好鞋子捯飭了一番,舉步出門去,這廂我剛打開門,那廂不遠處的帝休樹下傳來一聲響亮地牛叫聲,我大喜,激動地沒把持住自己,大叫“阿牛!!!”
趴在牛背上打盹兒的佩玖一個不及防滾到了牛肚子下,半響爬起來後,拚命地朝著我笑得似朵爛市花“昨夜我夜觀星象,東南方有妖星現世,琢磨著你會有危險,是以便連夜又趕到了少室山!”
我瞟了一眼佩玖,他向來鬼話連篇,一想到前日竟棄我於不顧,師兄妹的大船說翻就翻!我對著阿牛一陣又親又摸,它今日頗為反常,想是我這紅衣勾起了它的獸性!“阿牛啊!你說你來就來罷,何苦白費力氣駝這二愣子白眼狼呢?這番你吃多少青草也補不回來了!人心險惡,都怪你太過於年少無知啊!”
佩玖那二愣子嘴角一抽一抽的,一身粗布麻衣許是特意洗過,倒是乾淨得很。佩玖巴巴地湊向我,自懷中掏出個大餅,遞給我,憨笑道“瞧我特意給你帶的大餅,乘熱吃吧,一路上我怕它冷了你吃著不香,是以特意放在衣服最裡麵,用體溫給你加著熱……”
滿嘴的大餅硬生生被我噴出數米開外,踢了佩玖一腳“你個俗人,真恨不得一巴掌把你送到離恨天去!”
佩玖笑得更厲害,“我還背了荊條,你尋思尋思要如何抽打我,是吊起來打還是我趴著讓你打?”
這次輪到我嘴角抽抽了,定睛一看他果真背了幾根荊條,然那荊條最長的不過筷子那般長,我很是無奈地搖頭,佩玖委實已膿包到無可救藥的境地!
我言歸正傳道“此番你來莫不是又想讓我嘗那人生的挫敗罷?”
這廂佩玖自懷中掏出一個錦囊和一個香囊狀的東西,“非也,這廂我來便是隨你趕往狂山取那麒麟草的!師父說錦囊是給你以備不時之需的,至於這香囊嘛,師父說能遮去你身上僅有的微薄仙力,以便你能順利地混進狂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