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君歸來!
我拖著大紅喜服若有所思,一個瀟灑的甩裙坐在太子對麵,雙眼眯了須臾。他這般春風拂麵的奸笑倒有幾分似那攸冥神君,又琢磨一番,那神君許不會閒到這等境地,若這四海八荒但凡有成親者他都跑去替新郎拜堂,那他鐵定也得了癲癇之症。
雖覺著不大可能,我亦鬼鬼祟祟地用我的寶貝神鏡探了個究竟。鏡中並無甚異樣,對麵之人依舊是那副皮囊,這廂我還在內心一陣揣摩,那廂輕輕瞟瞟地道“娘子手筆真是大發得緊,平日裡都用這求如山的神鏡當梳妝鏡麼?”
我手一陣哆嗦神鏡一聲咣當掉地上,如果我沒看錯,他從始至終未看過我,竟也曉得我用神鏡照他,誠然是高手不露相。我屈身拾起神鏡,恰好看見自己真容映在鏡中,嚇得我立即不漏痕跡地將鏡子藏起來。他一聲聲娘子叫得我委實難受得緊,
四海八荒皆道他是個傻子,不料乃大錯特錯。我心生一計量,巴巴地道“太子殿下此番煞費苦心地裝傻乃是為了保住你儲君之位罷?果真高明,退而死守!”
那太子一雙眸子死盯著我,活生生讓我生出個他欲殺人滅口的想法。萬幸這張皮囊也並非是我的,索性隨他盯個夠,我琢磨著許是他多年的韜光養晦、臥薪嘗膽太過於壓抑,今日方得以見此美人,是以有些震撼罷了!太子放下手中的酒杯,手指輕扣桌麵,默了久後道“嗯,這都被娘子發現了,娘子果然是蕙質蘭心。”
接二連三的娘子喊得我心尖上直哆嗦,此番我窺探了他的秘密,按理說,此時他應征求地與我道說罷!要如何方能封住你的嘴。我再一隻腳啪一聲踏在凳子上,一副居高臨下俯視他要我為你死守秘密也可以,將這休書寫了!我尋思著許是他裝傻子裝得太久,是以,這人對人情世故不甚了解。
於是乎,我便啪的一聲,一腳踏凳子上,居高臨下,輕了輕嗓子,欲提醒他一二“你韜光養晦,臥薪嘗膽之事我定不會說出去,但前提是你得將我休了!”
那廝竟紋絲不動,穩如泰山,濁了小口酒,半響後“哦,那你去說罷!”
我一副囂張氣焰被潑了一盆冷水,可勁兒的涼,我坐回椅子上,喃喃道“你休了我罷!休了一個我還有千千萬萬個我,似你這般英俊得驚天地、泣鬼神的臉蛋,瀟灑得山崩地裂、鬼哭狼嚎的身板,何懼往後娶不到媳婦兒?”
那廝不語,懷抱雙手示意我繼續,我估摸著這事有點眉目,情勢所逼,也顧不了太多,硬著頭皮道“太子殿下有所不知,我,我已心有所屬,你若是強留於我,往後我們怕也隻是對怨偶!”
這廂那廝終有所動,淺笑挑眉道“哦?說來聽聽!”
我內心一陣雀躍,問“我說了你保證休了我麼?”
那廝又道“或許!且看你說得有多深沉。”
我長歎了一口氣,環顧四周的大紅喜房,燭影婆娑,洞房花燭,委實慎人。內心再對攸冥神君深深地道了聲抱歉,自斟了杯酒一仰脖子喝下,道“我心中之人曾居於赤水北岸樟尾山,現居於流沙之東黑水之間不死山上的攸冥神君!我,我與他已私定終身,我發過誓此生非他不嫁!”
那廝竟笑得無比的春風得意,我很是不懂他笑意何在,他又問“還有麼?不夠深沉!”
額,這太子莫不是真傻罷!竟有這等喜好,如今我已似離弦之箭不可回頭,一咬牙,硬生生將自己逼得哀怨且惆悵,再做出一副嬌羞之狀“想那日有緣初見,隻見那神君玄衣飄飄,三千青絲被微風輕輕吹起,一臉微笑晴方瀲灩,乃世間少有之美男子。”說到此處,我竟恬不知恥地錘下了頭,喃喃細語“有男子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那廝似是被我真摯地表演打動,錯愕到手一抖,美酒竟撒了一身。我這廂等著他提筆休書一封,不料隻是須臾,我硬生生自凳子上栽了下去,腦中轟隆隆炸個不停,心窩窩一陣抽抽,指著眼前笑得瀲灩晴方的攸冥“你,你不是真的,快些變回來,這個玩笑一點也不好笑!”
攸冥起身欲扶我一把,我本能地爬得更遠,他更是笑得春風拂麵“此番若不是我來替那傻太子拜堂,還真就錯過了忘塵對我的一番苦戀之詞。你一番肺腑之言,很是令我感動!”
我一雙眼睛隻差噴火,這梁子算是結大了!拖著大紅喜服爬了起來,抖了抖灰塵,言歸正傳道“我是因為誤打誤撞成了幻妖族的公主,神君又是為何,莫非這四海八荒的堂你都拜過?”
平心而論,那身大紅喜袍換上他這張麵如冠玉的皮囊猶如天然一段風騷,全在眉梢;平生萬種情思,悉堆眼角。他收起笑意,緩緩道“我自是因為你誤打誤撞成了那幻妖族的公主方來拜的堂!”
我隻覺莫名的火大,說不明道不白,我二人竟就那般天時地利人和地拜了天地,這樣烏龍的成親方式委實有些慘不忍睹。許是這條燭龍活了萬萬年覺著生活百般無聊,是以乾起了替人拜堂的勾當。如此一來事情倒是好說“神君不愧是心懷蒼生、大慈大悲、普度眾生的神人,為救我竟不惜此番委曲求全,忘塵很是受寵若驚。那您琢磨這樁婚事?”
攸冥久久不語,默了一番後,淡淡道“自是不算數!”
他一句突如其來的自是不算數將我原本清靈的靈台攪得天旋地轉,這感覺就如凡間那些拍賣場,二人巔峰對決一番,價格一直蹭蹭蹭上漲,我這廂正喊價喊得歡快,那廂卻一句我不要了,一錘定音後寶物被我拍下,然,心中並沒有應有的喜悅。我喃喃道“自是不算數,誠然不算數!”
我們各自沉默了一番,直到門外傳來聲“參見妖後娘娘!”我有些慌亂地投向攸冥,隻見他動作倒是麻利,已化為那太子,表情竟還透著幾分癡傻。
我這廂心中做了翻準備,得好生瞧瞧將吉玉變成那般不堪的妖後究竟是何模樣。房門咯吱一聲響被推開,那妖後身著華服,風韻猶存。
對我笑得尤為燦爛,我心不甘情不願地起身行了個禮,隻見她環顧四周,瞟過攸冥,瞟過桌案,最後目光停在那張火紅地床榻之上。滿臉微笑甚是眯人,定是隻狐狸精,她緩緩道“今日乃是你們大婚之日,怎會這般傻坐著呢?我兒維楨在那方便許是不甚了解,薈蔚你乃出自幻妖宮廷,定是耳濡目染,那種事情你得主動些!”
攸冥裝傻子果真裝得深沉,待我意識到自己不該問那話時,話已脫口而出,我問的是“哪種事?”
那妖後笑得更深,許是知道她兒子傻得不輕,竟無半分顧及地大聲道“自是洞房啊!你得主動些!”
我楞楞地咽了口唾沫,直到房門再次合上,我方一聲不吭地坐回凳子上。以前不學無術時,凡間那些春宮圖倒也看得不少,然那終究僅限於看,這番自己親耳所聽又是另一回事。倒是攸冥先開口調侃道“你臉紅什麼?”
我白了他一眼,問“你將那傻太子弄去哪兒了?”
攸冥扯了扯大紅喜袍,淡淡道“也沒弄去哪兒,那太子似是愛鬥蛐蛐得很,我在狂水邊上給他弄了成千上萬隻蛐蛐,估摸著夠他鬥上一年半載!”
我再咽了口唾沫,楞楞道“額,那休書一事暫且擱上一擱,既已發展到如今這局麵,也就隻得將錯就錯了,而今這身份倒是有助於取麒麟草。”
這次攸冥沒笑,反而一本正經得很,他道“忘塵,與我成親竟今你這般厭惡麼?”
我竟有些神遊太虛,腦子中飄飄渺渺現出個畫麵,也是這般身著大紅喜服,也是這般談話場景,我甩了甩頭自神遊中清醒過來。幾欲作答,卻不曉得該如何作答,隻得傻笑“神君乃龍中之龍,忘塵不過一個半吊子修仙者,救命之恩無以為報,惟有來時做牛做馬方能作答!”
攸冥竟笑得有些深沉,道“對心儀之人方道以身相許,道來世做牛做馬的都是客套話罷?”
我一個猛抬頭“你怎麼曉得我是這層意思,那日我與佩玖交談時你在?”
攸冥竟難得的苦笑,認識至今他可從來都是笑得春風得意的。他連連搖頭“那日我若一早就在我會讓你受那樣的傷麼?”
“那你如何曉得?”
攸冥又自斟自飲,未幾後道“許多年前與人初見時,她便是這樣與我說的。”
我有些吃驚,我自詡這話隻有我會說,不曾想多年前便也有人說過,此人委實是個人才,有機會應結交結交。今晚攸冥似是有些多愁善感,許是這大紅袍今他想起他那斷袖的妻子,睹物思人。是以,我便一把搶過他手中的酒芍,慷慨道“這麼小個杯子何以喝得暢快!”
我拎著兩個大碗往桌上一放,挽起長袖,粗魯道“人生有酒須當醉,一滴何曾到九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