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君歸來!
妖後見佩玖逼近,原本雲淡風輕的臉色有些掛不住,佩玖持桃木劍劍氣逼人、氣勢如虹,妖後極力後退,兩手攤開來,雙手各持彎刀一把。口中念道“你不是半仙!”
佩玖桃木劍劃出一道絢爛的火花直逼妖後要害處,隻見妖後一個閃身避開火花,火花擊中身後七橫八豎打滾的妖兵妖將,轉眼便化為灰燼。佩玖那廝竟還抽出空朝我擠眉弄眼一番,方回妖後“曉得就好,還不速速放了那吉玉,莫非爾等真想陪葬?”
妖後固執地“哼”了一聲,又與佩玖一番天上地下的鬥法。再看蕪荒一臉敬仰之態,對佩玖似乎很是滿意地連連點頭。佩玖今日這氣勢如虹的陣勢,我方明白那日他與衣衣的打鬥不過“小試牛刀”罷了!相處二十餘載,我這師兄之城府著實深不見底。
戰火彌漫、光芒變幻、刀光劍影間,有人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身至妖後身旁。強大的妖力之波震得我措不及防地退出數米之遠,好在蕪荒伸手及時將我拉住。
屆時,我很是慚愧,與佩玖同是二十載的修為,他能上天入地、無所不能,我便隻有這微薄的縛雞之力。不得不承認,就慧根而言,他誠然比我出息得多。
此時帝休琴聲已止。再看那來者,劍眉星目,身材高大而不顯魁梧,身著綾羅綢緞,渾身上下無不透著王者風範。以神族的年齡估算,來者應屬中年階段,我雖猜出了個大概,蕪荒仍在我耳邊低語“來者便是妖君!”
在妖族已有些時日,這妖君我竟未有幸得以一見。那日拜堂,我頭上被大紅蓋頭所遮,是以,未得以見這妖族之君。
我點頭回應之際,一聲渾厚的話音傳入耳中,妖君與佩玖對視一番,佩玖那廝依舊一副放蕩不羈之態,那妖君竟笑道“不愧是司命之徒,靈力修為堪稱出神入化。然,不知可是妖後待客不周惹怒了眾位,竟到了大打出手之境地?”
妖後自妖君出現,一身的唳氣頃刻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對妖君欠身輕聲細語娓娓道“妾身不過整頓自己後宮罷了,便惹來諸多是非,來者問三不問四便是一頓鬨騰,將無花宮攪得烏煙瘴氣,無奈之下妾身唯有動用武力!”
聞言,我硬是沒忍住,捂著嘴巴幾聲大笑後,在場之人目光皆刷刷刷地向我掃來。頂著一雙雙各式各樣的眼神,我漫不經心地對上那妖後的眸子,挑眉道“妖後言下之意,乃我等閒來無事,遂來你這狂山找架打?”
佩玖雙手抱著桃木劍,背靠在浮屠殿大門外的柱子上,似笑非笑地盯著我,自小便是他打架我吵架,是以在這方麵我二人可謂是默契十足。
帝休見我已出口,打坐療傷於雪地之中,一身殺氣暫且隱了去。妖君上下打量了我須臾,看不出喜怒,不待妖後開口,他王者之風的語氣再次飄來“那依你之見,此番打鬨原因何在?”
依我知見?看來今日這妖君乃是有心護短,以他這等位高權重的身份,怎又會不知乃因吉玉被妖後所抓?然,事關他那寶貝兒子,他怕也是睜之眼閉隻眼罷!
吉玉這事乃因我而起,若她有甚閃失,我又能如何安心?我清了清嗓子“不巧我那友人吉玉失蹤了,更不巧,此時正在這無花宮內。若是妖後請她前來做客,還請喚她出來與他這相公見上一見。明人不做暗事,素聞妖族妖君乃明辨是非、息事寧人之者,想必不屑於做那種傷天害理之事罷?”
妖君皺了皺眉,似在若有所思,妖後瞟了雪地中的帝休,帝休亦憤怒地瞪向她,妖後倒是不以為然,柳眉輕挑,嘴邊輕哼,似是嘲諷。乃道“那吉玉早在四千七百年前便也投靠我妖族,更是在我宮中做了兩千多年的奉茶宮娥。二十年前僥幸逃出妖界,竟敢私自下嫁於人,妖規不容!”
頃刻間,雪風大作,帝休一雙眸子血紅,怒斥“老妖婦,休要血口噴人,吉玉雖歸你妖族,然,也有一半的血統屬於神族。你曾對她做過什麼,你抓她用意何在?我想你心知肚明!”
妖後順了順她那拖地大長裙,乃道“既歸我妖族門,便是我妖族之人,豈有不服管教之理?倒是你,修成人形已有些年份,卻未自行進妖族,歸妖譜。此乃妖族之大忌,這廂我們未找你,你倒是先自動送上門了!”
此時帝休心中定是萬般焦急,然也關心則亂。吉玉乃半神半妖,我等尚且還有立場為她說話。帝休乃名副其實的樹妖,若他再搭進去,我等便無立場為他辯駁了。彼時萬不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我終是掩飾不住自己的怒氣,掃向妖後“既然妖後已曉得我那友人吉玉乃半神半妖,還望做事給自己留條後路,莫要一失足成千古恨,傷了神妖兩族之和氣。如若為這麼點事便引發神妖大戰,妖後您雖皮厚不怕天下蒼生恥笑,然也總該為妖君顧及顧及顏麵罷!”
不曾想我這番人模人樣的義正言辭令那佩玖笑得越發燦爛。令那妖後一臉驚慌失措連連搖頭,竭力向妖君辯解道“妾身並無那層意思,妾身這些年對妖族的付出妖族人有目共睹,又怎會做那般荒唐之事,望妖君明查!”
隨即妖後又轉頭瞪向我“你休要血口噴人、挑撥離間!”
我隻笑不語,表示你是不是有那意思誰知道呢?她那般手舞足蹈、竭力辯解,令我很是暢快。
那妖君思量了須臾,如我所料地看向帝休,負手而立,乃道“吉玉竟已歸於妖族,出嫁這等終身大事理因由妖族張羅。本君且贖了你以下犯上之罪!十日之後的琉璃宴上,若你能贏過妖族所有比武之人,我便下令準吉玉跟了你!”
果然是為君之者,已將無情發揮到極致,誠然記不得昔日對吉玉那一星半點之情分,字裡行間無不在顯示其乃九五之尊之驅。
未曾想我那翻神妖大戰的胡言亂語倒是起了舉足輕重的作用,如此一來,雙方各讓一步,那妖君也擺足了譜,裝夠了腔。且不論話之真假,當下他親口對帝休許下這諾,短時間內吉玉定會安然無恙。
且妖君恐怕更希望吉玉安然無恙罷,如若有甚閃失,這流言蜚語可就不是他能控製的了。雖說流言止於智者,然這事本就不是什麼流言,乃事實也,又何來止於智者一說。
我又是天上地下的一陣解析後,沒少說“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之內的大道理。帝休琢磨了半響,方暫且放棄了“不斬妖後誓不還”的決心,隨我們一步三回頭地回了醉方休。
此番帝休被蕪荒安置在房裡療傷,我再三確認吉玉暫且安全後,方抽出腦子琢磨佩玖這檔子事,隻見他竟若無其事地坐在門邊哼著小曲兒,來回擦著他那炳桃木劍!
我坐在案幾旁,手指輕扣桌麵,盯著佩玖一番自上而下地打量,這廝也忒沒自知之明了些,我喊了聲“佩玖!”
佩玖抬頭衝我笑得那叫一個春光燦爛,巴巴地問“有事?”
我輕笑了聲,也不語,且看他裝到何時。半響後,他方收起那吊兒郎當的嘴臉,轉頭看向身後一望無際地茫茫白雪,也不看我,飄忽地道了句“待你將吉玉與帝休這命格了完,咱回成華門後,我慢慢與你道來,你道可好?”
以往,我自詡很懂佩玖!以為他不過是個吊兒郎當、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二愣子罷了。如今想來,自己委實已失誤到了錯誤的境地!時而談笑自若,時而鋒芒畢露,我這師兄越發今人琢磨不透了。
我神遊太虛間,隻見蕪荒端了碗熱乎乎地東西,踩著優雅的步伐朝佩玖走去。這姑娘,嘴上雖否認了我的提議,行動卻將“主動”發揮得淋漓精致。孺子可教也,朽木可雕也!
見她有些含蓄且靦腆地將碗遞於佩玖,乃道“喝點罷,方才與妖後一番鬥法想是消耗了不少修為,此乃玉山之靈藥,對恢複修為、休養生息有所幫助!”
聞言,佩玖方不緊不慢地停下手中擦劍的手,又頓了頓,抬頭看向蕪荒,表情很是淡漠,接過蕪荒手中的碗,竟恭敬地道了聲“多謝!有勞了。”
我險些沒忍住,一個茶杯給佩玖那廝扔去,這廝忒不識好歹了!見狀,蕪荒雖略顯尷尬,然已不惱,仍舊溫文爾雅,似是對此等態度已是習以為常。
我絞儘腦汁也想不通佩玖此番欲擒故縱要縱到何時,想得頭破血流也想不出個所以然。
莫非佩玖此生已致力於修身養性,終其一生過那道風仙骨、常伴清燈古佛的日子?如若真是這樣,那蕪荒與佩玖不就是那凡間所道“君若揚路塵,妾若濁水泥,浮沈各異勢,會合何時諧?”(1)
豈不悲慘?我琢磨著得想個法子將佩玖這念想給扼殺於搖籃之中!
一時不覺,已忘了自己坐在醉方休裡神遊了多久,回過神時,屋內紅影,屋外雪風伴著漆黑,醉方休中竟隻剩我一人獨自惆悵,嗟悼他人人生。
我打著哈欠,伸著懶腰,起身欲吹燈回房間與周公殺棋之際,那哈欠硬生生被卡在半路。
瞥見門邊一抹玄衣衣角,一個修長之影,那人笑得頗為詭異。我竟莫名地梨渦淺笑,心情大好,此人真真是萬萬年來寂寞得很,許是隔三差五不跑來慰問一番我等這些後起之輩,他便會覺著神,生來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