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煜沒能陪阿妤多久,即使出宮後,的確悠閒些,但是該處理的政務卻不會少。
阿妤回綏泠軒時,沒讓禦前的宮人送,她不著痕跡地蹙起細眉,朝湖邊不遠處的假山旁看去一眼。
她記得,她上彩舫時,分明在那處看了那人。
阿妤在原處頓了會兒,才深深吸口氣。
總之如今已在紹州,有些事,即使她不去他,他也總會來同她說清的。
阿妤忽然朝一個方向看去。
其實她知曉,這個行宮位於何處,曾年少時,她無意間途徑過此處,又很快被人帶著離開。
順帶告誡她,這處不是可以隨意來的地方。
半晌,思緒回攏,阿妤才神色如常地朝綏泠軒去。
待傍晚時,周琪和她說了一通消息“禦前傳來的消息,狩獵之行被安排在三日後。”
晚膳,是今日她剛采摘的蓮子,做得蓮子羹。
苦中泛著一絲甘甜,阿妤用了一碗,才和周琪說話“那你將那套騎裝找出來。”
罷,她才又慶幸地說“幸好離宮前,皇上與我透過點口風。”
她才能讓尚衣局及時趕出一套騎裝。
她沒學過騎射,自然不可能特意備著騎裝,還是臨行前,封煜和她說,此次江南行許是會有狩獵,她才急急忙忙叫尚衣局趕製一套騎裝出來。
禦前傳來的消息,皇上今日歇在勤政殿了。
阿妤早早洗漱好,倚在床榻上,同周琪扯著桃花瓣,一邊問“這三日,皇上可有說,還有甚安排?”
周琪搖頭“該是沒有的。”
聞言,阿妤垂下頭,不知在想些什麼。
她撚桃花瓣的動作不自覺就慢了下來,周琪看在眼底,卻沒有多問。
近鄉情怯,紹州是阿妤姐姐的故鄉。
明擺著,阿妤姐姐進宮之事隱情甚多,每次提起往日,她雖不說,卻莫名讓人覺得悲傷寂寥,周琪沒想過去揭她傷疤。
周琪舉起一個縫製好的香囊,輕聲問“主子,您看這配色好看嗎?”
阿妤心不在焉地點點頭。
房間裡安靜下來,也不知過了多久,周琪就見主子抬起頭,似有些猶豫地問她
“阿琪,你說我若是想進紹州城逛逛,皇上會許嗎?”
周琪撚著針線的動作微頓,認真地說“奴婢也不知曉,但主子不妨試試?”
“您若不說,皇上總不會知曉您在想什麼。”
晚風從楹窗窗格吹進,燭火隨風搖曳,映在阿妤臉頰上,在她眼瞼處打下一片陰影。
阿妤緊緊抿唇。
她自是知曉這個道理,可她有些遲疑。
她既擔憂皇上會不許她去,又有些不確定,自己是否真的該……回去?
距離那時,已然過去了五年,她不知道曾經的江府變成何副模樣,恐是早已物是人非。
忽地,手中的物件被人抽走,周琪將所有東西放置一旁,板著臉和她說
“彆想那麼多了,您既想做,那便不妨試試,反正最差的,也不過就是維持現狀罷了。”
“主子,您在害怕什麼?”
阿妤呼吸淺頓了下,不自覺攥緊錦被,隔了半晌,她才深深吸了口氣“你說得對。”
最差的,不過維持現狀罷了。
她總不可能一直對此避而不談的。
她想去尋,她娘親的墓地,她娘親的牌位,她躲了那麼久,總該麵對現實的。
翌日,阿妤跪坐在封煜麵前時,她垂著眸子,久久不敢抬頭。
封煜持著奏折,斂眸看向她“你要去作甚?”
案桌上的翡翠香爐飄著嫋嫋白煙,濃鬱的龍涎香和男人身上的味道一樣,阿妤越發低下頭
“想、想去紹州城看看……”
她知曉,皇上查過她身世,必然不會信她的言辭,所以,她越說越心虛,連帶著聲音都輕細地幾乎讓人聽不見。
果不其然,封煜嗤哼了聲“隻是這般?”
阿妤仰起巴掌的臉蛋,軟軟地遲疑開口“妾、妾身還想去一趟曾經的江府……可以嗎?”
“妾身保證,很快就回來,隻遠遠地看上一眼。”
說完話,她就立刻低頭,有些羞赧地垂下頭。
她知曉,皇上不喜後妃與宮外有過多牽扯,她這般,有些得寸進尺了。
殿內有些安靜,封煜輕睨向她,無奈地搖頭。
他原本還在想著,她究竟能憋多久,竟連三日都沒撐過去。
最終,封煜還是點了頭“帶著侍衛,早去早回,不可滯留。”
他話音落下,反倒是阿妤怔在原地,久久沒能回神。
她沒想到,她糾結這麼久,才壯著膽子向皇上求情,皇上竟然就這麼簡單地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