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得知李子哥去了時,她何時見過阿妤姐姐這般過?
周琪忽然覺得自己又回到當初嘴笨的時候,竟連一句安慰的話都不會說。
沒等她想好如何開口,阿妤就仿若調節好了心情,她扯著笑,仰頭對周琪說
“將前日皇上賞的鳳琴搬來。”
過去的,總歸就是過去了,她不可能活在過去。
什麼難受或是旁的情緒都不重要。
如今最要緊的,還是如何能叫皇上消了氣。
周琪見她這般,也不敢再露出擔憂,忙和琉珠兩人,小心翼翼地將鳳琴搬出,在宮人抬出的架子上擺好。
周琪遲疑地問“主子,您是要練琴嗎?”
阿妤已經起了身,被扶著在鳳琴前坐好,聞言,隻是點了點頭。
那日在彩舫上,她說了要彈琴於他聽,後來他直接賞了架鳳琴過來,隻是她這兩日都顧著旁事,還沒來得及練習。
阿妤漸漸抿緊唇,她伸手,試了音色。
錚——
幾聲響起,尚有些刺耳,可阿妤卻是鬆了口氣,幸好她沒將曾經學過的東西忘得乾淨。
這一練,就沒停下,琴聲從最初的斷斷續續,漸漸演變成了調,成了曲,越發入耳。
不知過了多久,阿妤終於停了下來。
外麵熹微的晨光從楹窗縫隙映在她臉上,讓她越顯得疲乏,阿妤將泛紅的手指藏進袖子中。
一夜未眠,讓阿妤嗓子有些乾澀,她撫額站起來,說
“去請皇上。”
頓了下,她斂眸,又說“罷了,我自己過去。”
周琪急得跺腳,她昨兒一日沒用東西,又一夜未眠,就是鐵打的身子也經不住這般熬!
在周琪叫她休息會兒時,阿妤打斷她“我應了皇上,今日彈於他聽的。”
阿妤說“明兒就是狩獵,沒時間了。”
她剛要轉身走,就身子不穩地晃了下,周琪等人驚呼著扶住她。
周琪又怕又氣“主子!沒你這般糟蹋身子的!”
其餘人噤聲,這話除了封煜,也就隻有周琪敢說出來。
阿妤見她氣得臉色通紅,一時也沒能說話,曾當宮人時,她連熬兩日都不覺得有什麼,如今身子倒是養得嬌氣了。
周琪都快哭了“奴婢就去請,一定將皇上請來,還不成嗎!”
說完,她就跑了出去,讓阿妤攔都沒攔住。
阿妤忙吩咐旁人“快去追啊!”
事情沒阿妤想得難,楊德特意讓人盯著綏泠軒。
封煜剛閒下來,他就湊到跟前,低聲說“皇上……”
欲言又止的模樣,叫封煜擰眉看向他,有些不耐“何事?”
楊德低了低頭“奴才聽說,昨夜裡綏泠軒的琴聲響了一宿。”
他話音剛落,就聽見外麵的動靜。
周琪跑到勤政殿前一跪,尤其她熬得眼睛通紅,看著就似剛哭過一般,唬人得厲害。
小劉子特意被叮囑過,若是鈺修儀的人過來,一定要及時通報。
他連耽擱都不敢,立即就將消息報了上去。
不過一炷香的時間,封煜就出現在了綏泠軒,阿妤愣愣地,還沒反應過來。
封煜停在珠簾前,視線從她身上,移到一旁的鳳琴上,隻覺得昨日憋的那口氣越發令人不舒服。
他沉著臉,喝退宮人。
阿妤被他唬住,雙手不自覺地絞在一起,舉手無措地站在那裡。
她原先將手藏進袖子中,周琪等人沒注意到,如今一拿出來,那指尖處的紅痕立刻就顯出來。
明顯得叫封煜想注意不到都難。
封煜忽地冷嗤一聲“這雙手是不想要了?”
涼颼颼的話,帶著冷嘲熱諷,叫阿妤嗡地委屈頓時湧上來,她忍著說“妾身隻是想快些將琴練好,彈給皇上聽。”
“宮中伶人數千,朕若想聽,何時用得到你?”
封煜的話有些不留情麵,卻又是冷冰冰的事實,他瞥見女子受打擊的模樣,又不自覺捏住扳指。
他不著痕跡地擰了下眉,又很快鬆開。
阿妤頓時紅了眼,她說“您若是不想聽,還特意賞妾身那架鳳琴作甚!”
封煜啞聲,被堵得說不出話來。
他又聽她幾乎帶著哭腔說“妾身練了一夜,手都要疼死了,您還這般說妾身……”
房間內熏香嫋嫋,連帶著站在那裡快要強忍著哭意的女子,叫封煜漸漸擰起眉。
他想說,你自己都不在乎,他還心疼什麼?
可最終,封煜依舊沒說出來。
他隻是冷臉傳了太醫,又捏著她的臉,下了最後通牒“日後再叫朕發現你碰琴,你那個宮女就彆要了。”
任由主子這般折騰自己,這種奴才留著何用?
他這般說,已然是退了一步。
他態度一軟和,阿妤就發現了,她睜著眸子,輕咬唇說“那、那我豈不是白練了……”
封煜要被她氣笑了“怎麼,你還真不想要這雙手了?”
這話一落,阿妤就覺得手上一陣疼,先前隻顧著讓他消氣,連疼都忘了去,如今一放鬆,才體會到何為十指連心。
阿妤忙直搖頭,似要說什麼,又咬唇停下。
封煜看見了,但餘光瞥見她的手,就不想同她說話。
練琴練了一夜,虧她想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