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靜宸的話還未脫口,就已經被慕雲臻打斷,“你可以叫我一聲雲臻。”
“啊?”
林靜宸眨了眨眼睛,那表情帶了些迷惘,又帶了些震驚,像是沒有聽清一樣,或者是聽清楚了,隻是很是不可置信聽到的那句話而已。
慕雲臻輕輕搖著手中的紅酒杯,馥鬱迷人的酒香味漸漸散出來,飄散在空中,讓她有些微微沉迷,然後她聽到了他如水珠濺玉般的聲音響徹在耳邊,又是一怔。
他說“師父早前說過,讓我好好照顧你。”
林靜宸完全相信,李毅同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他認為他缺失了二十多年,所以總是想要竭儘所能的來彌補她,當年的那些事情,早就已經隨著他的自願退出而畫上了一個句號,雖不圓滿,但是卻能敲動人心最柔軟的那部分,叫人既感慨良多,又羨慕良多。
媽媽說,她這輩子能遇上爸爸那樣能讓她愛得不顧一切,亦能愛她愛得不顧一切的男人是她的幸福。
媽媽說,她這輩子能有李毅同相伴,亦是一種幸運,雖不愛,可是心底卻是滿滿的感激,如今的這一切都要謝謝他的成全。
“師父他這一生膝下無半子,我與他,雖是師徒之名,可他待我與親生並無差彆,而你是他現在一直放心不下的人,如今這麼算來,我們之間倒也因著師父這層關係親近了不少。”
兵法有雲用兵之道,攻心為上,攻城為下。心戰為上,兵戰為下。
在古時候,總是提倡有勇有謀,勇既驍勇善戰,而謀則是謀略,則是戰術,往往能決定一場戰役能否勝利。通常一般是先摸清敵人的底細及喜好,因其所喜,以順其誌。敵人驕傲自大,就吹捧他,讓他忘乎所以;敵人利欲熏心,就用金錢權勢收買他,讓他為己所用;敵人喜歡美色,就用美女去誘惑他,叫他神魂顛倒,是非不分。
慕雲臻知道,林靜宸對她一直都是敬而遠之的態度,想避卻避不開,心底終究是對三年前的那段事存了一份計較,他明白,因而想要讓她放下心結的去接受他,貿貿然的就直接做那些看似對她很好的事情,讓她越來越反感之外,還不如直接這樣麵對麵的坐著,以李毅同為引,牽出她心底的那份柔情,瓦解她一部分的心防為好。
果然,成效有點兒顯著,這些話頓時讓林靜宸覺得他們之間的關係確實就如他所說的一樣,親近了不少,而且那樣溫情感性的他,早已經讓她印象中本就淺顯了的那個薄唇微勾,眼帶鄙夷的慕雲臻形象變得更加的淺薄,似乎那已經是前世的記憶,變得愈加的朦朧飄渺,讓人有些摸不著夠不到。
林靜宸低垂著眼瞼,隨意的撿了一兩道菜吃著,一下子竟不知道要說什麼,總覺得這樣微凝的氣氛需要被打破,想了很久,都還不如她的手機鈴聲來得直接,正在慶幸這個電話來得正是及時的時候,看到那上麵閃爍著的名字的時候,突然覺得心猛地一沉。
拿著手機看了一眼對麵依然優雅溫柔而笑的慕雲臻,接還是不接?竟比之前平帳還是上報的問題更加的讓她糾結。
“不想接的話就直接按掉。”
慕雲臻這道清越的聲音替她拿定了一個主意,隨即按下了接聽鍵。
“小宸,下班了嗎?”
“……還沒有。”
那樣溫柔透著關心的話語,碰上的卻是她這麼一句毫無底氣的話,她扯開嘴角,有些無奈的自嘲。若是還在之前的倉庫清點或是在辦公室整理,她完全可以理直氣壯的說出這一句話,可是如今……算了,加班也是要吃飯的,現在隻不過是吃飯的環境,和吃飯的對象有所改變而已,本質上並沒有多少的變化。
“那吃過飯了嗎?”
林靜宸看了一眼麵前她愛吃的那些菜,和對麵那個與她一起吃飯的對象,點點頭,輕道一聲“正在吃。”
“你胃不好,慢點兒吃,彆為了趕時間就不好好吃飯。”
林靜宸斂下眼瞼,低低的應了一聲,掛了電話,還未說話,就聽見對麵那尊仿佛從鐵像變成玉雕的佛輕吐了一句,“你已經下班了,這超出的時間算加班,記得報給人事部,給你算工資。”
林靜宸又是一怔,隨即心裡一聲淺歎,今天她表演的完全就是一個隻會怔愣,不會說話的布娃娃,不過麵對慕雲臻這樣反常得有些太過的人,她今天的這些反常也是在常理之中。
慕雲臻輕搖著紅酒杯,忽而優雅一笑,“吃飽了嗎?”
林靜宸有些不知道這個時候是點頭好還是搖頭好,就這麼直直的坐著,心頭泛起了絲絲尷尬,看著對麵的他舉起酒杯,向她示意了一下,然後微微仰頭,輕抿了一口杯中的紅酒。
站在落地窗前,放眼望去,墨藍的天際似乎已經和城市融為一體,點點繁星開始在霓虹燈著徘徊著,跳躍的星芒,七彩的光束相互交融,映襯著這一片濃稠的黑,似乎帶上了點點魅惑。
寬大的落地窗前依舊是站著那道優雅的身影,依舊是在燈光的映照下英俊到妖孽的容顏,依舊是手托著一隻紅酒杯,在細細地品著,隻不過今天這道背影詮釋的並不是冷漠,而是落寞,窗外霓虹燈閃爍,皎潔的白月高高懸掛,透著些許的寒涼,亦如他此刻的心境,樓下的那兩道身影讓他的心失了原先的平衡,開始搖擺不定。就像是天枰一樣,原先兩邊都是空無一物,如今一邊卻擺上了若乾的醋瓶子,酸味自是不用言說,隻那偏頗的重量已經讓他咬牙切齒,又鬥誌昂揚。
林靜宸,我們兜兜轉轉了這麼久,你終究是讓我心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