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配沒有求生欲!
田裡稻穀還沒收完,趙嶼勞作的時候,遠處走來一個窈窕的身影。
他直起腰,下意識看過去,看清來人以後,他眼中的笑意散去,重新彎腰乾活。
來人卻沒覺察到他的情緒。
這一年紀恬還叫杜恬,她走過來,柔聲道“趙嶼哥,我做了蔬菜餅,我娘讓我給鄰居都分一點,你要嘗嘗嗎?”
趙嶼眸光冷淡“不用。”
杜恬愣了愣,她說“那你喝點水吧。”
趙嶼自然也沒接她的水。
他心無旁騖,就當沒有這個人。岸上的杜恬卻著急了,腆著臉想和他搭話。
如果以前還不明白,現在趙嶼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杜恬多半是看上他的“氣運”了,他心中覺得荒誕厭惡,抬起眼睛看她一眼都懶得。
小路上,少女蹦蹦跳跳跑過來,她裙子似盛放的紫羅蘭,發間用同色絲帶做點綴。
趙嶼抬起頭,心道,這個也是看上他氣運的。
然而麵對白白嫩嫩、不懷好意的大小姐,他心中隻剩好笑和無奈。
“你來做什麼?”
外麵這麼熱,一會兒她又得鬨。
“我來看割穀子。”她以為他不歡迎自己,指指杜恬,“她都能來,我為什麼不能來。”
趙嶼歎息一聲“那你站遠點,這兒曬。”
她慣於用揣測壞人的心思看他,他這樣說,黛寧以為趙嶼是想近距離和杜恬接觸,打發走她。
大小姐踢踢他在岸上的竹婁,專和他唱反調“我就要在這裡。”
趙嶼“……”杠精。
他聽見小杠精去挑釁杜恬。
“喂,你今年多大啦?”
杜恬“十七。”
“咦,你這麼小啊,真是看不出來,我以為你二十五了呢。”
杜恬臉都黑了,委屈地看向趙嶼。
趙嶼抬頭,看大小姐一眼,小姑娘正在看田埂上的嫩蜻蜓。趙嶼對杜恬的眼神視而不見,讓杜恬心裡更不舒服。
太陽高照,大小姐堅持了一會兒,就堅持不住了。趙嶼割好幾大排水稻,離岸邊已經有一段距離。
黛寧站田埂上,衝趙嶼道“喂,你過來一下。”
趙嶼回頭。
“你快過來嘛!”
他心裡歎息,走過來“怎麼了?”
杜恬也警惕地看過來。
“好熱,我曬。”她拽住少年乾淨的衣領,搖呀搖,“你快想辦法呀。”
趙嶼見她原來白皙的臉蛋兒發紅“回去好不好?”
男人聲音敦厚,解釋道“我必須把這片割完,身上也很臟,沒辦法送你。”
黛寧緊緊拽住他的衣領,無理取鬨“你不給我想辦法我不讓你繼續!”
他低頭,看她嫩生生的小手,心裡驟然軟下來。
他走上岸,去林子裡采了幾片芭蕉葉,在一棵小樹下搭起棚子,用兩片墊在地上,衝黛寧道“過來。”
大小姐歡歡喜喜跑過來坐好。
樹下,少女肌膚瓷白,眼睛水汪汪的,抬眸看他。
他心裡軟成一汪水,又折了一片小些的芭蕉葉,輕輕給她扇了會兒風。少女愜意眯起眼睛,臉蛋兒熱得粉嘟嘟的。
他抬手,捉了一隻小蜻蜓,放在她掌心。
“很快就結束了,你乖一點,彆鬨好不好?”
大小姐捧著紅蜻蜓,歡喜極了,衝他點頭。
杜恬在另一邊,有些恐慌地喊“趙嶼哥,快中午了,你還剩那麼多,我來幫你吧。”
趙嶼淡淡看她一眼“行。”
他遞給她一把鐮刀。
杜恬語噎,她本來隻是想幫他攏一下,沒想自己親自割。
然而自己提出來的事,硬著頭皮也得上。
趙嶼沒管她,偶爾分心去看芭蕉葉下的大小姐。沒一會兒,杜恬大汗淋漓,早上疏好的頭發,也變得亂糟糟,整個人狼狽不堪。
她越看樹蔭下的紀黛寧,越覺得生氣,兩相一對比,杜恬生怕趙嶼看見這樣的自己,緊張得腳趾都蜷縮起來了。
好在割完了。
杜恬鬆了口氣。
衝趙嶼伸出手,讓他搭把手,拉自己。
趙嶼眉梢微微壓下去,他笑了笑“抱歉,沒力氣了。”
杜恬隻好委委屈屈爬上來。
她腳上全是淤泥的臭味,趙嶼剛要招呼樹下的大小姐,讓她一起回去。
大小姐眼睛瞪得圓滾滾的,故意氣杜恬“趙嶼,你來拉我。”
生怕他不過來,黛寧威脅他“你敢不管我!”
趙嶼走過去,和她講道理“我手上很臟。”
她猶豫又嫌棄地看著他。
要是以前,趙嶼鐵定會被這個嬌氣的小作精氣得不清,然而經曆了那麼多事,他變得寬和又包容,她愛怎麼作都行,他受著就是了。
“拉衣服吧,我衣服乾淨。”
她這才高興,拽著趙嶼衣服站起來。
大小姐偏頭,看見杜恬盯著這邊,她也不嫌棄趙嶼身上臟了,乾脆勾住趙嶼脖子,半邊身子掛他身上。
少女在他耳邊嬌滴滴命令說“你抱人家走!”
杜恬眼珠子都恨不得瞪出來!
趙嶼也愣了愣,曾經,她怎麼也不願意自己碰到她的。
雖然大小姐來這麼一出,他險些沒站穩,緩和衝力後,他忍不住笑了笑。
沒說什麼,空出一隻手,輕輕把她往上顛了顛。
他們路過杜恬身邊,滿身汗水的杜恬,氣得死死咬唇。
趙嶼說沒力氣?沒力氣還抱一個人走?
黛寧也壞,掛趙嶼身上,衝她做了個鬼臉,杜恬險些當場暈厥。
一半是天氣太熱,快要中暑,一半是被她這個洋洋得意的模樣給氣的。
大小姐安分不到兩分鐘,她小聲在他耳邊問“趙嶼,你喜歡她呀?”
少女嗬氣如蘭,趙嶼扶了扶她下滑的身體,看她一眼“彆胡說。”
要真是就好了。
也不用為這麼個沒良心的肝腸寸斷。
“你們倆不配。”大小姐還當他在說假話,給他分析,“你看你家,房子那麼破,還帶著四個累贅。你養自己都困難,怎麼養老婆嘛。”
趙嶼頭疼不已“……”
她越說越覺得好笑,似乎想到了趙嶼娶不到老婆的可憐光景。
趙嶼抱她走過田埂,到了大路,大小姐下巴往他肩上一擱“你家怎麼這麼遠,我好熱。”
她被照顧得很好,身上很香,說話的口氣都是香甜的。
趙嶼知道她嬌貴,想把她放下來。
少女以為他不要抱她了,雙腿往他腰上一盤。
“不要不要。”
她像朵菟絲花,見趙嶼腳步頓住,大小姐危機感很重,她壞脾氣地捏住他臉頰“你是不是不想抱人家啦?”
趙嶼隻是看著她。
“反正你要把我抱回去,不然我就把趙平賣了抵債!”
趙嶼“嗯,那我勉強抱你回去。”
她以為自己的威脅有效果,得意到美滋滋的。
放在以前,紀恬幫了忙,趙嶼這樣的性格,少說也得請鄰居吃頓飯,可這次他故意整她,怎麼可能叫上她。
倒是他打完穀子,買了隻小鵪鶉,給大小姐熬了份湯。
對於好吃的,大小姐倒是來者不拒。
趙嶼手藝很不錯,她乾脆讓廚師弄了點食材,放在趙家,見趙嶼有空,就使喚他讓他做好吃的。
趙嶼大部分時候都依著她鬨。
他也不吃她的東西,由著她吃獨食。
本以為大小姐心血來潮,在杏花村待不了多久,趙嶼也做好她隨時會離開的準備,沒想到這次她超凡有耐心。
待了好幾天,也沒有要走的跡象。
打完穀子,晚上趙嶼得去穀場守著,第二天,杜恬跟來了,據說是幫一個鄉親守穀場。
趙嶼看她一眼,想到什麼,彎了彎唇。
果然,沒過兩天的黃昏,一個嫋嫋婷婷的身影跑過來。
她趕走紀恬,離他也八丈遠。
趙嶼渾不在意,裝作不知道她會過來。他把自己的墊子讓給她,他自己隨地一坐。
到了晚上,見小作精還不願走。
趙嶼無奈道“你不自己回去,晚點我也沒法送你。”
黛寧搖頭“我不回去,我也要在這裡守穀子。”
趙嶼心情微妙。
太陽落下去,山村沒多少人夜間舍得點燈,穀場黑漆漆。好在有月光,還有滿天星鬥。
遠處傳來幾聲細弱的蟲鳴和蛙叫聲。
蚊子圍著黛寧轉,不得已,她和趙嶼告狀。
“趙嶼,有蚊子咬我。”她可憐巴巴的,又委屈又生氣。
趙嶼說“到我這裡來。”
少女挪到他身邊。
他拿起一把扇子,輕輕為她扇風,扇走周圍的蚊子。
漸漸的,小作精腦袋一點一點。
她揉揉眼睛“我要睡覺。”
大小姐聲音軟綿綿的,趙嶼說“不介意的話,去帳篷裡睡,嗯?”
黛寧說“哦。”
她還小心眼回頭“你不許靠過來哦。”
趙嶼失笑“嗯,我守著你。”
黛寧鑽進他的帳篷。
沒一會兒,她氣惱地鑽出來。
“地上太硬了,我睡不著,身上疼!趙嶼,我不管,你給人家想辦法嘛。”
趙嶼低頭看她。
少女嘟著嘴,委屈死了。
他伸出雙臂,愣了一秒,她懂了他的意思,鑽進他懷裡睡。
他抱著她,眼裡的笑意彙入黑暗中。
大小姐很快就睡著,怕蚊子咬她,他繼續給她扇風。
她就枕在他腿上,觸手可及。
大小姐迷迷瞪瞪抱住他的腰,嬌憨極了。
他伸手,撫上她臉頰,動作又輕又柔。
沒多久,小燕和栓子要結婚了。
因為這件事,趙母心緒不寧,叫來趙嶼,催他也早點相看姑娘。
趙嶼本來在給黛寧做魚,聞言道“你彆擔心我。”
“嶼哥兒啊,告訴娘,你怎麼想的。”
趙嶼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想的,他想,這輩子,黛寧的態度,約莫就是他的態度。
他的心態早已不是少年,足夠包容她的一切。
她的壞脾氣,她不單純的心思。
但如果她依舊不喜歡他,對趙嶼來說,也沒什麼。
總歸,他經曆過世上最殘忍的事,她活著,每天都愛笑,就是趙嶼能想到,最好的事了。
即便不喜歡他,也沒關係。
他走過一條無比漫長的路,對他來說,現在讓她開心,比什麼都重要。
沒想到栓子也邀請了大小姐。
他了解這隻小孔雀,哄她穿樸素一點兒去。
這段時間,他對她好,黛寧倒也聽他的話。他哄一哄,她樂得找不到北。
趙嶼隻覺得好笑又可愛。
路過一片爛漫的雛菊,他給她摘了一束花。
小作精美滋滋讓他彆在發辮中,趙嶼看著剩下的花,乾脆給她編了一個漂亮的花環。
“乖,到了現場,這個就摘下來,好嗎?”
她點點頭。
儘管可能根本沒有聽進去他在說什麼。
一切都很順利,除了她鬨洞房想出來的餿主意,趙嶼好氣又好笑。
他給栓子夫妻賠禮道歉。
然後把小作精拎走了。
“你管我做什麼!”她像隻炸毛的小貓,“不知道的,還以為小燕是你媳婦了。”
他睨她,輕飄飄道“你都說過了,我窮,沒資格娶媳婦。”
大小姐看不出他生沒生氣,她謹慎地道“你是不是要打我呀?”
趙嶼看著她不服氣的小臉“是啊。”
他伸出手,想掐一把小壞蛋的臉蛋。
怎麼就不省點心呢,小朋友都比你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