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客行愣住,訥訥地問道“什麼?”
周子舒卻不再和他說話,隻是靠在一邊閉目養神。
為什麼會在好多年後,仍把一個死人的模樣特征記得那樣清楚,連穿得是什麼,頭發什麼樣都複述得分毫畢現呢?必然已是回憶了無數回,已經刻在心裡,一回又一回地裝作若無其事東拉西扯地樣子說出來,唯恐自己忘了他的模樣。
周子舒就是莫名地明白那種感受——也許他們偶然於茫茫人海中相逢,不知彼此的底細,可這不妨礙他們生來便是知己。
第二日周子舒便和張成嶺離開荒院——當然,還帶著一個不請自來的姓溫的跟屁蟲。周子舒打算再去一趟平安銀莊,看看上回囑托的事他們查得怎麼樣了,也好多了解一些事,以便在張成嶺那空空的腦殼裡塞些東西,省得他懵懵懂懂地就知道傻練功夫。
張成嶺很快便發現,跟著他這便宜師父學點東西,真是十分痛苦,他隻管自己背出一長串的又拗口又不知所雲的口訣,也不管彆人聽得懂聽不懂、記得住記不住,這就算是教給你了,美其名曰“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
張成嶺隻覺得周師父領的這個門檻實在太高了,簡直比彆人那的半山腰還高,雲裡霧裡的,腦子裡更是一坨漿糊了,兩眼翻白地背得磕磕巴巴,那傻樣子看得周子舒十分不耐煩,便一巴掌扇在了後腦勺上,罵道“你那是背口訣呢,還是上吊呢?”
張成嶺知道自己笨,也不敢回嘴,委委屈屈地看著他,周子舒便道“乾什麼?”
張成嶺說道“師父,我不明白。”
周子舒深吸一口氣,覺著自己受他一聲師父,理當有些耐性,便勉強著按捺下性子,放慢了語速,自覺很有耐心地問道“是哪裡不明白?”
張成嶺看了他一眼,默默地低下頭去,小聲道“哪裡都不明白……”
周子舒默然無聲地移開目光看向彆處,忍了許久,終於忍不住了,道“小鬼,你脖子上頂著的那玩意兒究竟是腦袋還是夜壺?!”
溫客行跟著在一邊拾樂,見狀,便上前拉開他們兩人,自動把自己想象成跟在嚴母身邊的慈父,一邊自得一邊臭美,樂滋滋地跟周子舒道“你差不多行了,會不會教徒弟?多聰明的也讓你罵傻了。”
周子舒道“怎麼不會,我師弟就是我一手教出來的。”
溫客行微微睜大了眼睛,奇道“那你師弟背不出口訣、練不會招式的時候,你怎麼辦?”
這年代有些久遠,周子舒皺著眉想了一陣,才說道“我讓他將本門入門的練氣口訣抄過三百遍,練不會慢慢練,再不會不給飯吃,還不會……也不用睡了,半夜叫人把他臥房鎖上,叫他去雪地裡自己領悟。”
張成嶺聞言偷偷打了個寒戰。溫客行愣了半晌,才歎道“令師弟……真是命大。”
周子舒腳步一頓,忽然道“他命不大,已經死了。”張成嶺和溫客行都看著他,他那一張青黃的麵孔看不出絲毫端倪,周子舒不甚溫柔地拍拍張成嶺的頭,平鋪直敘地道,“好好學吧,你想多活幾日,便得有本事。”
然後他將張成嶺丟給溫客行,留下一句“我去見一個朋友,你替我看他一會兒。”便運起輕功,頭也不回地走了,隻留下張成嶺和溫客行兩個麵麵相覷。
半晌,溫客行才深有所感地道“你師父說得十分有道理,得有本事——算了,他也不在,咱們換換腦子,我接著給你講上回那個紅孩兒的故事的後半段。”
張成嶺是個沒出息的,便立刻又來了精神,兩人一邊往最近的一家酒樓走,一邊聽溫客行說道“那些個妖魔鬼怪可怎麼辦呢?紅孩兒想了很久,試了無數個法子,終於讓他想出了一個主意,隻需一個法寶——”
他們兩人一個順口胡謅,一個十分捧場,路途中十分愉快,正想走進一家酒樓,忽然,隻聽身後一個女孩叫道“主人!主人,可找著你了!”
溫客行和張成嶺回過頭去,見顧湘蹦蹦跳跳地跑過來,奇的是,她身後竟然還跟著個曹蔚寧。溫客行想不通這兩個貨怎麼混到一塊去了,還沒開口問,便聽顧湘倒豆子似的劈裡啪啦地說道“昨日不見了你,我便去找,結果聽這位曹大哥說你和周絮將那張家的小子給帶走了,他便自告奮勇地帶我出來尋你們啦!”
曹蔚寧一臉傻笑,連聲道“自當奉陪,自當奉陪。”
顧湘繼續道“主人,曹大哥不但人仗義,還十分有學問呢,我跟你說……”
溫客行簡直想裝成不認識他們兩個,拉著張成嶺便往酒樓裡走。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居然被一個怪蜀黍當成小蘿莉……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