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梁夫妻這邊與李梅清結束通話後,幾乎沒有片刻耽擱,便立刻湊到一起,商量該如何給陳鋒打電話的棘手事情。
兩人反複琢磨,絞儘腦汁,總算商議出了一些眉目。其中最為明確的一點就是,態度上一定要誠懇,無論語氣還是姿態,都要放到最低。
至於其他臨場細節,就隻能依賴羅梁自己隨機應變,見機行事了。
他們心裡清楚,不能讓陳鋒那邊等得太久,以免惹得對方生氣。
因此,這番緊急商量不過持續了十來分鐘,羅梁便在他老婆的催促下,硬著頭皮給陳鋒打去了電話。
若是在此之前,他還不知道陳鋒背後深不可測的能量,或許還能以平常心待之。但此一時彼一時,現在的他顯然不行了,明顯地帶著緊張和忐忑。
畢竟,若要較真說起來,他和他老婆的致命把柄,此刻正握在陳鋒與張婧雯的手中。
倘若陳鋒二人決意報案,以敲詐勒索的罪名對他們提起訴訟,那絕對是板上釘釘,證據確鑿。
他和他老婆終究不是專業的敲詐慣犯,具體實施敲詐勒索的過程明顯不怎麼熟練。當初給張婧雯發送視頻時,所用的郵箱雖然是臨時郵箱,不需要手機實名注冊,但接入的網絡卻是自家的寬帶。這幾乎等同於不設防,將自家地址明晃晃地暴露出來了。
在其他方麵,他老婆倒是耍了些小聰明:先是用非實名的網絡電話聯係了張婧雯的經紀人王月娥,還特意用了變聲軟件,在將事情和盤托出後,索要一百萬的封口費。後來,她又按照對方的要求,通過那個臨時郵箱,將拍攝到的陳鋒和張婧雯的視頻片斷發送了過去。
然而,這些伎倆在真正的專業人士眼中,實在算不上多麼隱秘高明。一旦警方正式立案偵查,順藤摸瓜找到他們,幾乎是鐵板釘釘,概率極高。
更不必說,那段在街頭偶然拍攝的視頻,其源頭便是羅梁本人,由他親手拍攝並一直保存在他使用的設備裡。警方若要追查,簡直易如反掌,毫無難度可言。
電話剛剛接通的瞬間,羅梁的心跳便仿佛擂鼓般猛然加速了至少一倍,嘴裡也是一陣發乾,以至於他開口說出的話,都抑製不住地帶上了些許顫音。
“陳……陳先生,您好。我叫……哦,我是羅梁。李梅清李記者,她已經給我打過電話了,也跟我說了很多情況。我這次打電話給您,主要是想向您誠摯地道歉,真的非常對不起。因為我沒有及時將您和那位女士的采訪視頻徹底刪除,才導致了後來的外泄……”
“僅僅是外泄嗎?”電話那頭的陳鋒語氣平靜,卻帶著一股霸道,徑直打斷了他的話,“張婧雯工作室那邊接到的敲詐電話,還有隨後收到的視頻,對於這些,你當真一點都不知情?”
羅梁儘管也算是在社會上摸爬滾打了多年的“老油條”,但麵對陳鋒這般直擊要害、一針見血的質問,一時間竟被堵得語塞,半個字也回答不出來。
他很想脫口而出,辯解自己對此毫不知情,可這種謊話連三歲小孩都騙不過去。若真這麼說了,電話那頭的陳鋒必然勃然大怒,萬一對方一氣之下直接選擇報警處理,那該如何是好?
但若是選擇和盤托出,坦白一切,萬一對方此刻正在電話另一端進行錄音,那豈不就等於是不打自招,將最直接的罪證拱手相送?對方若是拿著這份錄音證據去報警,警方抓他簡直一抓一個準。
否認不行,承認也不行,這簡直是陷入了死局。
羅梁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額頭上沁出細密的冷汗,隻能有些無助地將求援的目光投向身旁的老婆。
他老婆此時也是方寸大亂,同樣不知道該如何應對,臉上滿是焦急與無措。
正在夫妻倆被逼入絕境,左右為難之際,一聲響亮的嬰兒啼哭聲劃破了屋裡的寧靜,他們兩歲大的女兒醒了。
他老婆幾乎是下意識地從沙發上彈起身,給了羅梁一個“自求多福”卻又飽含鼓勵的複雜眼神,便急匆匆地跑進房間去哄孩子了。
羅梁見狀,臉上隻能泛起一絲苦澀又無奈的笑容。
孩子的啼哭聲,電話那頭的陳鋒顯然也聽到了。這聲音意外地打破了雙方之間的沉默,陳鋒主動開口說道:“李記者之前已經跟我提過了,你把那段拍攝的視頻交給了你老婆,對嗎?然後,由你老婆出麵,對張婧雯那邊實施了敲詐,開口索要一百萬。你知不知道,你和你老婆的行為,已經涉嫌構成了敲詐勒索罪了?”
羅梁心中一陣發慌,但事到如今也隻能硬著頭皮,沉聲說道:“陳先生,我和我老婆都沒有主觀上的惡意。而且……而且這件事我老婆從頭到尾都不知情,完全沒有參與過。所有事情都是我一個人乾的,也跟李梅清沒有任何關係,她同樣是無辜的。”
羅梁在心中電光石火般地權衡再三,最終還是咬緊牙關,選擇了有限度的坦白,以一種變相的方式,將所有的罪責都攬到了自己身上。他在將老婆摘除出去的同時,也頗為仗義地為李梅清做了澄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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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之所以會做出這樣的選擇,說到底,還是在賭。賭陳鋒會心生惻隱也好,會投鼠忌器也罷,他賭的是既然陳鋒之前沒有選擇立刻報警,那麼在他坦白之後,對方大概率也不會再訴諸法律。
倘若這場豪賭最終輸了,那他也隻能捏著鼻子認栽。
麵對陳鋒這樣能夠隨時搬動“大領導”的“大人物”,他實在生不出任何抵抗的念頭,因為他深知,任何抵抗都將是螳臂當車,毫無意義。
他在這個社會摸爬滾打了這麼多年,早已深刻地認識到這個社會根深蒂固的等級森嚴和殘酷現實。更何況,他現在是有老婆有孩子的人,年輕時那一腔不知天高地厚的血勇,早已被生活的重擔消磨殆儘。
“我還以為你會矢口否認,或者想方設法地推諉責任呢?不錯,能主動承認下來,還算像個男人。”
陳鋒這句略帶讚許的話一出口,讓羅梁那根緊繃到極致的心弦,不由自主地為之一鬆。他敏銳地捕捉到,這或許意味著,陳鋒大概率是不會選擇報警了。
不過,陳鋒緊接著又話鋒一轉,說道:“你剛才說的每一個字,我可是都錄了音的。所以,日後若是這段視頻再有任何外泄,對我和張婧雯造成一絲一毫的困擾,我就會直接拿著這份錄音報警處理。”
羅梁的一顆心立時又提到了嗓子眼,他連忙急切地保證道:“陳先生您放心!我這邊肯定會將所有相關的視頻全部銷毀得一乾二淨。隻是之前,我老婆……不,是我,我按照張婧雯那邊的要求,將視頻發送到了她指定的電子郵箱。因此,她那邊也存有視頻的備份。我擔心她那邊可能會有不小心的疏漏,所以想麻煩您提醒她一下,務必將這份視頻也徹底刪除乾淨。”
“好,這件事我會跟她溝通。而且我相信,她那邊應該早就已經處理得乾乾淨淨了。所以,問題的關鍵還是在你這邊。我不管你是不是真的會徹底銷毀,即便你手裡還偷偷留有備份,但隻要它永遠不見天日,那便相安無事。可一旦視頻有任何泄露的跡象,就彆怪我心狠手辣報複你了。”
“是,是……我明白。我這邊保證會全部銷毀。謝謝,陳先生,真的非常感謝您的寬宏大量。我這次真的是一時衝動,鬼迷心竅,才做出了這種糊塗事。我家裡有兩個孩子,大的也才八歲,最小的更是隻有兩歲,我老婆又沒有工作,全家人的生計都壓在我一個人身上,而且每個月還要雷打不動地供房貸、車貸。連節假日我都不敢休息,都得去外麵接點私活,才能勉強維持住家庭的開支……”
“行了,你的這些情況,之前李記者也跟我大致說過了。所以,你也彆怪她把你老婆牽扯進來。其實我們大家心裡都清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隻能說,你這次運氣不好,偏偏惹到了我的頭上。也幸虧是我和張婧雯都還算比較善良,不想把事情做絕,才沒有揪住這件事不放。不然的話,你現在恐怕早就在看守所裡了。”
“是是是,您說的是。我真的由衷地感激你們沒有報警處理這件事。我這次確實是乾了一件天大的糊塗事,但我的出發點真的沒有惡意。我隻是被那些娛樂狗仔的報道給誤導了,覺得既然他們能向那些明星索要封口費,那我或許也可以。誰知道……我真的是鬼迷心竅了。真的,非常感激你們能給我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
陳鋒對他這番聲情並茂的懺悔不置可否,隻是用一種不冷不淡的口吻說道:“你能記住這次的教訓就好,但你更要牢牢記住我剛才說過的話。隻要這段視頻泄露曝光出去,我肯定會讓你付出代價。就這樣吧,以後你好自為之。”
說完這句話,陳鋒懶得跟他繼續浪費時間,直接就掛斷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