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炆並沒有直接去沐王府,而是進了沐家的家廟太華寺,對寺院的方丈說“與沐將軍有舊”。
黔國公沐晟“至寺密語多時”,“既不挾之以開釁,亦不賣之以邀寵”,“慎密庇佑,以全其生”。
太華寺依山傍水,掩映在綠樹翠竹之中,巍然聳立。
寺廟周圍峰巒起伏,溪水潺潺,木林蒼翠,秀竹牽衣。
太華寺原來叫佛嚴寺,元大德十年(公元1306年)梁王甘麻刺所建。
雲南禪宗開山第一祖玄鑒常在此講經說法,太華寺因此被沐英奉為家廟。
藏寶圖的終點就是太華寺,但張哲翰並沒有貿然進寺。
朱允炆在太華寺的事誰都可以從曆史記載中查到,藤原宗綱在沐王府沒討到便宜,一定會去太華寺。所以無論是“朱允炆”還是張哲翰,都不能出現在太華寺,自投羅網這種事張哲翰是不可能去做的。
於是,廖家灣的樵夫“阿義”出現在了太華寺的寺牆外,所不同的是,現在的“阿義”帶著個媳婦。
佝僂的“阿義”媳婦不能太漂亮,但不管是鍋灰抹麵還是粗布衣裙,還是難掩優雅的身姿。
如果同行,很容易讓人聯想到張翰,張翰總是帶著個漂亮丫鬟是眾所周知的事。
樵夫和樵婦隻好分頭行動,在太華寺內外尋找傳說中的白龍洞。
佝僂的“阿義”搖身一變,化作一個出坡歸來的行者,荷著農具,挺起胸膛,進了太華寺。
太華寺座西麵東,規模宏闊,四合五天井,走馬戲角樓,亭、閣、廊、池彙成曲,都是傳統的穿鬥結構。
以大雄寶殿為中心,兩分出遊廊,與兩廂亭閣樓台相串連,建築特色介於宮廷和園林之間。
大雄寶殿北側是“思召堂”,是沐家的祠堂,南側為“映碧榭”,東麵是“萬頃樓”。
映碧榭中部凸出,是個伸進碧池之中的亭台。
亭榭之中端坐二人,中間擺著棋盤,焚了一爐香。
對弈之人,一個是披著棕色袈裟的中年和尚,一個是穿著青色官服的五十多歲官員。
兩人的注意力都在棋盤上,都沒有注意到化身行者的張哲翰正在假裝掃地,一步步靠近亭榭。
有威壓,二人之中至少有一個是海晏境,或者兩人全是。
青袍官員是個生麵孔,不是之前見過的“王之臣”和藤原宗綱。
亭榭四周都是池水,看上去沒有什麼地方可以埋伏。
“師父可否告知在下,白龍洞在何處?”官員問道。
和尚默不作聲,在棋盤上落下一子。
“在下是監察禦史葉希賢,師父可知陛下是否來過太華寺?”官員也在棋盤上落下一子。
和尚仍然不說話,又落下一子。
葉希賢?不是伴隨建文帝朱允炆從紫禁城逃出來的大臣嗎?
葉希賢(?—1402年),號雪庵,又名雲,浙江承宣布政使司處州府鬆陽縣懷德裡人。明洪武年間舉賢良,任監察禦史。曾上書明惠帝要求懲治李景隆死罪,後不得批準。建文四年(1402)六月,“靖難”兵起,奔逃中散失,家人疑其已死,以衣冠發喪葬。然希賢已抵蜀,隱姓埋名,削發為僧,號雪庵和尚,在重慶鬆柏灘建觀音寺,朝夕誦經。時有隱者為補鍋匠,二人結為友。常飲酒對歌,歌罷而哭,眾人莫測其意。終時年愈百歲,告其徒曰“我浙江鬆陽懷德裡人也。”萬曆初年,有聖旨恤錄,以表彰其孤忠大節。
按理說這葉希賢應該是小春初櫻在奉先殿射殺的幾十個人中的一個啊。
隻有一種情況可能出現意外,如果葉希賢是天行者,就有可能不在奉先殿前等死,而是在紫禁城被攻破之前溜走。
所以,這位葉希賢是天行者基本實錘,打聽“白龍洞”和“陛下”也是在套台詞。
“葉希賢”不太可能把和尚拽到池邊下棋,大概率是這個和尚一直就在這裡擺攤,等著天行者前來做題。
必須先搞定“葉希賢”。這和尚不著急,等沒人的時候來慢慢破解不遲,反正也沒人能破得了。
問題是這個“葉希賢”,是不是藤原宗綱的人?
如果是,為什麼沒有其他人跟著?如果不是,藤原宗綱為什麼坐視不理?
和尚在這裡擺攤設局,這麼明顯的劇情切口,怎麼可能沒埋伏?
越想越覺得蹊蹺,彆著急靠近,靜觀其變,看看再說。
張哲翰低頭繼續掃地,一步步拉開和亭榭的距離。
“師父這棋怎麼……”
嗖嗖嗖!
“葉希賢”第三句話還沒說完,一大片飛鏢向亭榭襲來。
飛鏢竟然是從水裡發出的。埋伏竟然是在水裡,幸虧剛才沒有貿然靠近。
嘩嘩啦啦!
池水裡躥出五六個黑衣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向亭榭。
“葉希賢”袍袖一揮,卷住了所有飛鏢,縱身一躍,出了亭榭,掠向張哲翰這個方向。
張哲翰往前一撲,趴在地上,捂著腦袋,假裝害怕,偷眼觀察。在“葉希賢”看來,這是一個嚇傻了的行者。
“葉希賢”從身邊掠過,五六個黑衣人急起直追,所有人都從張哲翰頭上掠過,都沒注意到趴在地上的行者。
領頭追趕的正是“王之臣”。他不會是把“葉希賢”當作“張翰”了吧?他們都知道張翰能易容,變成誰都有可能。
張翰就趴在地上,“葉希賢”當然不是張翰。
可能是匹配進來的其他什麼地方的天行者,被“王之臣”釣魚“釣”了出來,當了“張翰”的冤大頭。
沒看見藤原宗綱,難道是兩人分彆帶人守在了兩個地方?
棕衣和尚端坐亭榭,盯著棋盤,紋絲不動。
聽著追擊聲漸遠,張哲翰一個瞬移,坐在了和尚對麵。
這下的是什麼鳥棋啊,亂七八糟。
“葉希賢”最後那句話應該是“師父這棋怎麼亂下?”
黑子和白子隻是落在交叉點上,沒有定式,毫無章法。
既不是圍棋,也不是五子棋。
什麼都不是。
那麼,和尚擺的不是棋局。
和尚之意不在棋。棋局隻是個樣子,他在等人,或等什麼東西。
張哲翰略一沉思,果斷取出藏寶圖,拍在棋盤上。
“善哉!白龍洞在太華寺東十裡的虛凝庵。”
棕衣和尚突然開口,緩緩說道。
話音剛落,一股強烈的威壓迅速迫近。
海晏境,藤原宗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