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哲翰使勁睜了睜眼,晃了晃腦袋,又把眼睛閉上,“好困啊!”
“謝爺爺說了,那顆藥丸叫什麼大補陰丸,強腎健體的,半神的神藥哦,就是嗜睡,他說了,不睡也沒事。”
舒琪念叨著,夾起一片刀削麵喂到他嘴裡,“你說怪不怪,居然是你要搞死的人救了你。”
張哲翰張開嘴,咀嚼著麵片,“誰啊。”
“劉牢之頂住了張蠔,謝安幫你療傷,唉,我都不忍心了,差點就感動得告密。”
張哲翰被念叨得徹底醒了,拿過筷子,自己吃麵,“你要是告密,他們都會早死,還死得很慘。誒,這是哪兒啊?”
“襄陽啊,三江邸店。桓濟說你今天要來這兒,我就背著你來了,反正你到哪兒都睡得像豬一樣。”
“桓濟人呢?”
“買了麵回來就出去了,說是要去找王嘉,誒,王嘉真的還活著嗎?”
“桓濟說還活著,死啊活啊都是他說的。”
“要真的沒死就好了,天行者活著真不容易啊。”
“那個張蠔後來怎麼樣了?”
“劉牢之和王徽之去追了。”
王徽之(338年~386年),字子猷,琅琊郡臨沂縣人。右軍將軍王羲之第五子。在桓衝麾下曆任徐州騎曹參軍、大司馬參軍、黃門侍郎。生性高傲,放誕不羈,淡公務,好遊玩,後辭官閒居會稽山陰。
“王徽之?不是王獻之嗎?”
“大司馬門還有一個天極境,拖住了王獻之,明顯的聲東擊西想要抓你。”大丫鬟一臉憂鬱,“如果張蠔和梁朝煒勾搭在一起,你會越來越危險,要不咱們還是出副本吧,彆玩了。”
張哲翰仰起脖子,把碗裡最後一口麵湯喝掉,放下麵碗問道“還有嗎?”
舒琪正要說話,桓濟推門進來,叫道“找到了!我找到王嘉了!”
“在哪兒?”張哲翰和舒琪異口同聲問道。
“離這兒不遠,兩條街,麵館,正在吃麵!”
張哲翰睡意全無,蹦了起來,“走!”
十字路口,桓濟指著斜對麵街角處的一個麵館“就是那兒!”
張哲翰定睛一看,可不就是王嘉嗎,正一個人坐在裡麵低頭吃麵。
“王嘉!王嘉!”舒琪歡叫著跑了過去,“誒,人呢?”
剛才還坐著吃麵的王嘉消失不見了,桌上的麵吃了一半,還冒著熱氣。
桓濟撓著後腦勺,一臉不解“不應該啊,我看著他突然出現的,應該是用了登載艙,這才十幾分鐘,怎麼可能再用呢?”
張哲翰四下搜尋,也沒想明白,剛才確實是看見活生生的王嘉了,怎麼一轉眼就沒了。
沒死就好,也用不著內疚了。
襄陽府衙比壽陽刺史府大多了。
東麵是府書院,西麵是通判府,北麵是一片官舍,全都住著皇帝的衛戍營,把府衙拱衛在中央。
正門在朝南,開闊的廣場上,布置了三道拒馬,一個百人隊,戒備森嚴。
張哲翰沒進府衙,而是直接繞到後麵的官舍,他知道苻堅一定會在這裡準備一座國師府。
當值的衛兵一看見國師,什麼話也沒說,就領著去了官舍中最大的一幢。比壽陽的國師府大一些,一間堂屋,三間側房,兩邊是廂房。堂屋裡鋪著波斯地毯,地毯中央一張兩米見方的矮桌,四個蒲墊。
“陛下駕到!”門外傳來太監尖細的叫聲。
張哲翰忙帶著舒琪出迎,還沒到大門,就看見苻堅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門框裡。
張哲翰正要下跪行叩拜禮,一股柔和的力量將他托住,“國師不必多禮,朕許你日後免叩拜之禮。”
“謝陛下!”張哲翰躬身拱手,看他眼神停留在舒琪身上,解釋道“此女乃慕容隆將軍侍女,特贈與微臣以照顧起居。”
苻堅點點頭,對一眾隨從道“你們都在外麵候著,不許任何人打擾。”說完攜起張哲翰的手徑直往裡走,“國師多日不見,朕甚思念。”
張哲翰特意掃視了隨從的護衛一眼,發現跟來的並不是先前在壽陽看見的石越和毛當,而是兩個生麵孔。
舒琪從太監手裡接過茶盤,先進屋把茶倒好,也退出門外。
兩人在矮桌旁席地而坐,張哲翰隨口道“適才兩名護衛之前沒見過啊。”
“哦,石越和毛當去布置城防了,這兩位是慕容隆和慕容友。”
“都是慕容垂的親戚吧?”
“不妨事,他們也是慕容貴妃的叔父輩,平時主要負責兩位貴妃的安全。”
“陛下還是多加小心為好。”
苻堅似乎察覺到什麼,目光炯炯看著張哲翰“國師是否覺察到了什麼?”
張哲翰身體前傾,壓低聲音,聳人聽聞道“臣運行祈卜大陣驚悉,陛下不日恐有性命之憂。”
苻堅一驚,問道“國師此言何意?”
張哲翰取出一片龜甲,那是來之前特意讓舒琪去襄陽最大的藥鋪濟生堂買的,在火裡燒出裂紋,照著非非的甲骨文圖片原樣複製。
甲骨文本就是商代卜辭契文,直到1899年才被發現,苻堅肯定聽都沒聽說過,是裝神弄鬼的絕佳道具,既能唬人又有逼格,比“王嘉”的信口胡謅高端多了。
張哲翰把龜甲放在苻堅麵前,“陛下請看,此乃上古神龜卜契之法,所占之事,無不應驗。”
苻堅驚奇地端詳著龜甲,被上麵的甲骨文深深吸引,“這就是……天書?”
張哲翰沒想到他會把甲骨文說成“天書”,心裡感歎這位曠世君王的想象力,順水推舟說道“正是天書神示。”
苻堅撫摸著張哲翰刻的連他自己都看不懂的文字,緩緩說道“還請國師詳解。”
張哲翰隨便指著其中一列,一字一字讀到“禍起蕭牆,弸中彪外。”
苻堅的眼神隨著張哲翰的手指移動,“‘禍起蕭牆’上次國師說過,這‘弸中彪外’何解?”
張哲翰故弄玄虛“‘弸中彪外’的本義是內外勾結,陛下天縱英才,可自行參詳。”
苻堅眼睛緊盯著那八個深奧的刻痕,喃喃道“禍起蕭牆,內外勾結,難道朕身邊有人要害朕?”
終於上道了,和聰明人打交道就是不容易啊,苻堅雖然對國師深信不疑,但要在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讓他相信他最寵愛的妃子是他最大的威脅,還是不容易。
張哲翰欲揚先抑道“神讖晦澀,不一定就是確指。”
苻堅眉頭緊鎖,問道“天書上還說了什麼?”
張哲翰又指著另外一行,念道“震來虩虩,不喪匕鬯。”
這八個字其實是《易經》中的原話,本來就模棱兩可,但字麵意思卻極應景。
“虩虩”和“鬯”太過生僻,張哲翰拿起毛筆在麻紙上用楷書寫了下來。
苻堅已被鎮住了,半晌說不出話來,徹底被拉低成了小學生。
“國師”開始誨人不倦“‘震’乃八卦中之東方,‘虩虩’本意是恐懼,泛指威脅。‘不喪匕鬯’意思是陛下若應對得當,性命可無虞。”
“東方?危險來自東方?”苻堅若有所悟,“建康就在東方,這難道說的是,朕的身邊有人與晉人勾結?”
目的達到,張哲翰鳴金收兵“臣隻解卦辭,神諭之下,必有異象,陛下近幾日可曾覺察到有什麼反常的人或事?”
苻堅認真想了想,說道“朕身邊之人……苻睿、石越和毛當忙於軍務,一切正常,張夫人和汐貴妃……,張夫人似乎有些不太一樣。”
“如何不一樣?”
“熱情了許多,還經常親自下廚,以往從未有過,或許是征戰在外的緣故吧。”
“弸中”有了,接下來是“彪外”,張哲翰沒繼續說後妃的話題,誘導道“苻丕可在襄陽?”
苻堅眼前一亮,叫道“來人!”
一名老太監推門進來,躬身道“陛下!”
“去,把丕兒叫來!”
“遵旨!”
老太監一轉身,一縷不易察覺的威壓飄來,屋裡再無旁人,張哲翰這才驚覺,這位看著不起眼的老太監,竟然也是天極境!
這神殿副本天極境不要錢的嗎?遍地地藏境也就罷了,還有這麼多犄角旮旯的天極境,還讓不讓人活了。
仔細想想也不奇怪,地藏境是打底的一級,天極境也不過是二級,諸天境才是三級,半神之上還會出現什麼?神嗎?現實世界不存在神,副本裡呢?
“兒臣參見父皇!”苻丕推門進來,躬身道,“參見國師!”
“丕兒,最近你的樞聞曹可有什麼大事發現?”
“兒臣正要稟報,昨晚接到樞聞曹建康主事飛鴿傳書,”苻丕說著,取出一張麻紙雙手呈上,“茲事體大,事涉皇妃,請父皇禦覽。”
苻堅接過麻紙展開,上麵寫滿密密麻麻的蠅頭小楷,越看臉色越凝重。
張哲翰自顧自喝茶,根本就不關心麻紙上寫著什麼,這蠅頭小楷本來就是他寫的,柳依依還誇他書法有蘭亭序的韻味。
單單龜甲天書或單單飛鴿傳報,苻堅都有可能不信,但二者疊加在一起,再加上半仙“國師”的煞有介事,就不由得他不信了。
“丕兒,你怎麼看?”
“無論真假,均須認真應對,關乎父皇安危,不可掉以輕心。”
“嗯,你親自去,火速召回苻睿、石越和毛當。”
苻堅枕邊兩個要他命的女人,一個算防住了,另一個呢?
張夫人背後是慕容垂,慕容汐背後是姚萇。
曆史上最終殺苻堅的人就是姚萇,副本裡也一定會殺。
在這詭譎的副本裡,要想搞清楚姚萇怎麼殺苻堅,突破口隻有一個。
慕容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