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藏鋒行!
逛過醉仙樓,吃過胭脂魚,品過煙柳曲,禮部尚書葉青山一邊用牙簽剔著嘴裡的碎肉,一邊發自肺腑地對身邊的小廝說道,世人皆以為北山苦寒,天下間文臣武將也多不願提及北山。還是太子殿下目光如炬啊,這老東西端是太過享受了。
言語之中,似乎他那遠在京都的尚書府也遠遠不及這北山的豪奢。
醉仙樓的老掌櫃見這人氣勢不凡,又帶著濃烈的京都口音,看這架勢多半是從京都來的廟堂高人,當即爽快地打了八折。
眼瞅著一頓餐食,竟然上萬兩銀子,葉青山不動聲色地對身邊的小廝說道,走吧,也該去北山王府會會那病老虎了。
言罷,還讓小廝打包帶著了幾條稀缺的胭脂龍魚,說是要讓府中的美眷也嘗嘗這青春不老的神魚。
老掌櫃為難道,隻能現吃,不能打包。
那小廝向來在京都驕橫跋扈慣了,見老爺的話,這老家夥都敢忤逆,當即便要拔刀殺人,卻被葉青山皺眉嗬斥道,莫惹是非。
那小廝這才悻悻地朝著老掌櫃揮了揮拳頭,惡狠狠道,你有種。
老掌櫃見慣了這些來自京都的豪橫魯莽,不以為意地拱手笑道,客官慢走,今後常來。
待葉青山上了那樓前的八抬大轎,小廝帶著一幫穿戴如江湖人士的隨從緊隨其後,撇嘴哼道,狂什麼狂,強龍還不壓地頭蛇。你當真以為這裡是京都。老王爺的屁股,你摸一把試一試。
那隱藏在酒樓周邊的殺客,見他擺了擺手,方才放下手中的刀劍。
葉青山上了八抬大轎,撩起車窗的簾子,望著身後的醉仙樓,幾番思索之後,眉頭頓時散開,冷笑道,有意思。胭脂龍魚?胭脂湖,醉仙樓?看來,還真是小看這老家夥了。小小的醉仙樓,竟然也藏龍臥虎。
出了醉仙樓,過了南街,葉青山朝著身邊的小廝點了點頭。
小廝嗬嗬一笑,當即讓身邊的隨從脫了江湖人士的行裝,露出了京都天機衛獨有的白龍鯉魚服,身上掛出了皇帝恩賜天機衛的遊龍長刀,走著前列的舉起“回避”“肅靜”等官銜牌,左右的捧起烏鞘鞭、金瓜、尾槍、烏扇、黃傘等隨行儀仗。
那領頭的小廝手持尚方寶劍,威風凜凜地帶領著儀仗隊,跟著手持七棒鑼的護衛,浩浩蕩蕩地穿過北街,朝著北山王府徑直而去。
一路上七棒鑼連連敲響十三聲,頓時“欽差大人出巡北山,大小文武官吏軍民人等齊閃開”的喝聲,此起彼伏地響徹北山。
葉青山端坐在八抬大轎之中,捧起手邊的暖爐,見北山的軍民迅速左右閃避,嘴角上微微翹起幾許得意。心裡暗自冷笑道,袁奎那老東西不知死活,好好的儀仗不用,還化妝微服,被人殺死了,死了也白死。老夫這番動靜,倒要看看誰敢來刺殺本尚書。
自大秦帝國立國以來,還真沒有人敢如此堂而皇之地刺殺欽差大臣的先例。
在他身後的醉仙樓上,一身微服出行的定遠侯鐘振山,把玩著手中的十二花神杯,朝著身邊冷著臉的虎豹軍將軍胡八一,彈了彈那花神杯的瓷韻,待一聲接著一聲清脆的聲音響起,這才嗬嗬笑道,咱們倆打個賭如何?
胡八一頓時從窗外轉頭過來,皺著那張黑臉,冷哼道,你這老東西又想玩弄什麼鬼把戲?
鐘振山嬉笑道,一句話,你賭還是不賭?
胡八一端起身邊的茶水,牛飲而儘,再放下茶杯,嗤笑道,狗改不了吃屎,說吧賭什麼?
鐘振山指著窗外那氣勢不凡的依仗笑道,就賭這老家夥!
胡八一頓時來了興趣,一改那板起的麵孔,笑吟吟道,怎麼個賭法?
“這番我不占你的便宜,各自寫出來。如果我贏了,你把你那隨身的血滴子送我。如果我輸了,我把我的玲瓏棋局送你!怎麼樣?”
血滴子,並非武器。而是胡八一常年隨身跟隨的的一名帶刀侍衛。這侍衛並非男人,而是花木蘭替父從軍一般的假小子,施展得一手出其不意的殺人利器血滴子,專門在亂軍中取敵人首級,極為凶殘。故而這假小子也被人稱為血滴子。
鐘振山的話音剛落,那假小子頓時怒目相向,手中暗自擰起血滴子,恨不得當場殺了這老東西。
胡八一心中頓時大驚。以他多年對鐘振山這頭豹子的了解,向來是無利不起早。又見那血滴子一臉的惶恐不安,於心不忍,可又不願意如此落了麵子。鐘振山拿出的賭注,玲瓏棋局乃是天下少見的異寶,傳聞是當年他跟隨老王爺羅成從大理國偷來的。他心裡暗自發怵道,這蝦子,賭得這麼大,定然是勝券在握。
而這血滴子向來與他親如父女,他又哪裡舍得。
轉頭腦瓜中靈光一閃,頓時來了主意,嘿嘿朝著血滴子笑了笑,讓她稍安勿躁,對鐘振山笑道,賭注可以,但賭法要改一改。以為都是我讓這你拿主意。這回讓老夫來如何?
鐘振山信誓坦坦道,行。這回你來拿章程。
胡八一習慣性地敲了敲桌子,奸詐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不改了?
“不改了。”
鐘振山自信與他比腦瓜子,這胡八一八杆子也趕不上。
“那好。你若贏了,便是我贏了。我若贏了,便是你贏了。如何?”
鐘振山被他反其道而行之的奸計,給一下子,引君入甕,頓時有苦難言。隻得服氣地哼哼道,你狗日的吃錯藥了吧,腦瓜子怎麼就開竅了。
胡八一得意道,賭還是不賭?
鐘振山無奈之下,隻得答應下來。
各自慌忙沾著茶水,在茶台上寫了幾個字。
胡八一待看清他的字,頓時一臉怪異,氣呼呼道,這算啥,和了?
鐘振山逆境逢生,當即一推茶台,故作無奈道,隻能和了吧。難不成你還有彆的想法,我可以準你改。
“改個屁!”
胡八一苦笑地搖頭。
那血滴子見他倆居然和了,竟然高興地捂著嘴巴,咯咯地笑了起來。這一笑,當真是一笑百媚生,再顧傾人城。鐘振山不由地吞了吞口水,萬般無奈道,可歎、可惜、可傷心,怎麼就和了呢。
胡八一沒好氣地懟了他一句話,你個老匹夫當年能把西蜀王女都舍得送出去,何苦來惦記我這丫頭。
鐘振山頓時垂頭喪氣道,快彆說了。老夫現在後悔得很。你是沒見到那丫頭,現在出落得變了個人,美得很。白白便宜那小子了。
那血滴子生怕他再打她的主意,連忙借故跑了出去。
胡八一恨聲道,你當真以為這回
鐘振山這才萬般無趣道,以那老不死的尿性,指定能乾得出來。
胡八一這才抖擻了精神,嗬嗬道,那你我便好好地看一場好戲。
兩人端起茶水,心照不宣地碰了碰杯子,各自朗聲大笑了起來。
大魔王要封侯的風聲,早已經在北山傳聞已久。
禮部尚書葉青山親自前來宣聖旨,比老太監來宣,更加顯示出皇帝對北山的看重。
暮色中,聞訊而來的北山郡府衙的官吏,連忙將北街上的清理得乾乾淨淨。一個個心驚肉跳地拱著手,恭敬地站立在道路的兩旁。各自臉色難看地嘀咕道,這欽差大人也太不講規矩了。怎麼說來就來。
有官員歎息道,這叫出其不意。
也有小吏冷笑道,什麼叫出其不意,分明是膽小如鼠。
更有人憂心忡忡道,大魔王這回登堂入室,也不知是喜還是禍。
隨著那一聲聲七棒鑼的敲響,長長的北街,萬人空巷,卻都鴉雀無聲。不少紈絝子弟麵帶恨意,大魔王這番要封侯了,往後他們還怎麼跟他玩。更有不少的年輕女子,更是一臉的悲傷,大魔王封侯,意味著當年皇帝許下的婚約也要近了。
按理皇帝封侯,乃是天下的大事,也是一方州郡的喜事。
可這番皇帝騎虎難下,葉青山又是皇帝肚子裡的蛔蟲,故意拖延時間,姍姍來遲。看好戲的遠不止鐘振山和胡八一這兩個老狐狸,就連不少江湖人士也猜測著老王爺這回該如何,扳回這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