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照顧牲畜一輩子的牧民就算大字不識幾個、平時恨不得離書本遠遠的,此刻也都迫切地想把那個城裡來的懂“知識”的女知青找來給自己好好上上課。“知識”這個東西,可真是了不得呀!
知道這事的人越來越多,好技術可不能藏私,書記一合計——乾脆把人找回來也給場站的人開個課得了。
就這麼著,連附近生產隊的牧民戶也跑來不少,場部空『蕩』『蕩』的院子一下變得熱鬨非凡,十幾年前掃盲班用過的黑板又重新被搬了出來,還仔仔細細的擦洗乾淨,擺上了特地弄回來的粉筆。
也有知青過來聽課湊熱鬨的,看見寧馥便紛紛上去打招呼。
雖然曾經寧馥那轟轟烈烈的“倒追”不是一時間就可以抹去的印象,但是從她離開了場站排,“傷風敗俗”的傳聞似乎就越來越模糊了。
人們更容易記住的,是在歡送寧馥時,場站書記那頗為激昂慷慨的演講。
過去的“寧馥”逐漸變成一個簡單的名字,而現在站在他們麵前的人,正潛移默化地在眾人腦海中,勾勒一個全新的形象。
高涵也聽說寧馥回來的事情了。
鬼使神差的,他也跟著人流到了場部,隻是沒有進去。
在大門外頭,聽見院子裡傳來女孩清朗的聲音,他的思緒也跟著越飄越遠。
她曾紅著臉,在下工的路上攔住自己,在眾人驚訝的眼光裡把一把水果硬糖塞進自己的手裡。她也曾帶著熬夜抄書弄出的黑眼圈,悄悄送來複習資料。
那個時候,她的眼睛裡全是他。她是那麼期盼他成為一個優秀的人,更是全心全意地對他好。
但是……她怎麼突然就變了呢?
高涵五味雜陳,想著想著不由帶了一點怨氣。
雖然他在心中早已發誓,今生今世隻愛梁慧雪一個人,可現在不知為什麼,聽著寧馥的聲音,他腦海中浮現著曾經的畫麵……
他突然意識到,這個一直追求自己的女孩子也是那麼的優秀和美麗。
他甚至突然產生了一種幻想,如果當時……他答應了寧馥呢……
寧馥的分享講座結束,院子裡熱烈的掌聲將高涵從浮想聯翩中拉回現實。
他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麼,頓時渾身一顫——
愛情是神聖的、是不可褻瀆的,他怎麼能這樣想呢?!
院子裡的人三三兩兩的走出來。走在最後的是支書和寧馥。
高涵聽見寧馥的聲音越來越近,轉身落荒而逃。
知書跟寧馥握了好一會兒手,往她包裡塞了幾個紅薯,熱情道“拿回去吃,甜著呢!”
這是感謝她來給大夥講課。寧馥道了謝,把這珍貴的“講課費”揣了起來。
“正好今天有輛車去鎮上,我叫人送你。”
寧馥謝絕了支書的好意,“我和畜牧排的小張約好了一起走,還有一會兒時間,書記你不用管我,我到知青宿舍去一趟。”
她剛剛看到個身影慌慌張張地跑掉,瞧著怎麼那麼像高涵呢?
不過寧馥並不關心這位本世界的男主,她去知青宿舍是有彆的事兒。
“我想借化學。”????站在男知青宿舍的院子裡,寧馥對一個戴著眼鏡的男知青說。
來來往往的人都有些好奇的支楞起了耳朵,想知道寧馥是來乾嘛的。更有人私下張望,尋找高涵的身影。
“化學不行。”戴眼鏡的男知青斷然拒絕。
與眾人對寧馥好奇的態度不同,他很高冷,這高冷裡還帶著一種嫌棄和鄙視,顯得更加居高臨下。
“借了你也看不懂,葉公好龍,不如不要騙自己。”
杜清泉在知青間有個外號叫做書呆子,“科學”就是他信奉的圭臬。
他曾經□□跳進廢品處理站裡去撿書,還真搜羅到不少寶貝。
整個圖拉嘎旗,隻有他這裡有全套的高中數學和化學課本,就連最珍貴的高中物理課本他也有上冊,看得跟眼睛珠子似的。
恢複高考的政策公布以來,就有好多人暗地裡議論和猜測,杜清泉這家夥準是打算回城高考了,說不定一把就能考中!
畢竟他比大夥都超前那麼多,肯定已經複習好了。
寧馥料到了杜清泉的態度。畢竟,原主借了人家的數學課本後沒有按時歸還,還在抄書時把墨水弄到了書頁上。把這幾本教材看得比眼珠子還珍貴的杜清泉自然生氣得很。
更讓他惱怒的是,當時原主為了說服他借出數學課本,騙他說自己覺得即使到這裡來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也不該忘記學生應該鑽研知識的本分。
就憑這句話,當時的杜清泉將她視作知己,這才把寶貝課本借了出來。、
——誰知道她居然是抄來討好高涵的!
這頓時讓杜清泉覺得自己珍視的東西受到了玷汙,就連衝著同寢的高涵都有好幾天陰陽怪氣,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寧馥笑道“還是老規矩,一袋動物餅乾借三天,這次我保證好好保管,按時還給你。”
她頓了頓,迎著杜清泉寫滿拒絕的目光道“況且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
我是不是葉公好龍,你不試試怎麼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