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儀倓笑了一笑,回答妻子顯得有些小孩子氣的問話,“不知道,應該沒有吧。”
“那仙人們是住在哪裡呢?”大嫂繼續問道,“傳說中的三神天,是在什麼地方?”
少女聽著兄嫂輕柔私語,心裡想著,大哥一定是這世上最文雅的商人,做飯最好看的廚子,以及對妻子最溫柔的丈夫。
公儀倓見她望來,以為她也是心有好奇,便道“這些掌故,不如請二弟說給你們聽,他知道的總歸多些。”
公儀修也不推辭,略作一笑便娓娓道來,“所謂三神天,並不是一個地方,而是諸神退隱之後,修仙者依據諸神所留教義不同,分而成立的三個教派,被稱作聖華天、落迦天以及無藏天的。其中聖華端嚴,落迦仁善,無藏清寧。每一神天底下,又有許多分支。至於具體所在,大概總在那靈山秀水,川澤大海間,似我等凡人,總不能覓得其所了。”
公儀偲立時為之神往起來,搖著他袖道“好二哥,再多說些罷。”
公儀修知道自己這幼弟的性子,最是喜愛這些神神怪怪,若非無緣,恨不得都要往那神山裡頭去,當即也不拂他興,想了想道“很多地方的人祈禱時,總要先說上一句‘仁慈偉大的天之雪’。這天之雪是跳脫三神天外,數千年前就成名了的人物了,據說曾以一人一劍之力阻下十萬魔兵,就連血洗神界,擊殺無數天神的飄渺魔君,也是亡於他手。所以世人又將其尊稱作‘諸魔黃昏’。”
公儀偲的雙眸亮了起來,問道“這麼厲害,那他到底是人,是仙,還是神?”
“是什麼並不重要。”公儀修笑道,“總之最後一次神魔大戰之後,他就已經是世人心目中的神了。”
大嫂也聽得興味盎然,問道“那後來呢?那什麼大戰之後呢?”
“後來,他就退隱了。”公儀修道,“不過隱居之地,倒不是秘密,叫做‘流雲天舒’。本是雲卷雲舒的‘舒’,但世人慕其風儀,更愛稱其為中樞之‘樞’,更有直稱其地為天樞府的。憾而世人隻知天樞府,而不知天樞府在何處。”
公儀偲還待再問,抬眼卻見身畔少女以手支額,秀眉輕蹙,目中似有痛楚。公儀修等人也一同瞧見,立時便關切道“遙兒怎麼了,可是不舒服?”
先前腦中鈍痛,此時不去思慮便也好了。她搖了搖頭,示意無妨。大嫂卻捏她手兒冰涼,命下人取過外衫罩在她身上,親自送了她回房。
少女回到房中,逗弄了一會蒼青鳥,心中又襲上一股茫然。飼之便能過目不忘?她的心中好歹還是懷了些希冀。
她在桌旁坐下,為自己倒了杯暖茶握在手中,一手卻自襟口取出玉墜輕輕摩挲。
無比簡潔的樣式,玉料卻最是細膩溫和,二哥看過,說是最頂尖的他山玉。墜子的底部雕刻著一個小小的“遙”字,筆劃蒼勁,鐫刻精致,再多就沒有了。
神遊了一陣,聽得屋外有人輕問,“小妹可睡下了?”
正是二哥的聲音。
廊下值夜的小丫頭還未回答,她便拉開房門喚了聲“二哥”。
公儀修點頭笑了一下,走進屋內入座,由得丫頭們待在屋外,也不掩門。他們感情雖好,但畢竟不是親兄妹,夜深之時更需避嫌。
公儀修就著燈火,瞧她麵色已然恢複如常,便也開門見山,“我今日與祖母商量,打算帶你往江渚那邊去一趟。”
“江渚?”少女目中透出幾分不解,隨即卻也醒悟過來。今日偷聽祖母與二哥牆角,計議車馬原是為出遠門。
“大隱隱於市。”公儀修道,“江海餘生樓,就在江渚城南。”
“是那個,醫術冠絕天下的,江海餘生樓?”
“不錯。”公儀修道,“隻要是他們接下的病患,就沒有治不好的。”
少女的眼睛亮了起來,想了想卻問道“二哥為什麼要挑在這個時候去?還有三個多月,就要過年了吧。”而花在來回路上的時間,就要接近一月。她自是知道自己的病症非是尋常可醫。
兩人在燈下靜靜對望,終是公儀修先移開眼睛,說“江海餘生樓一年隻發布七枚‘江海令’,需得持有江海令,才能獲得樓中主人的救治。”
“可是江海令,早在年初便已派完。”
“不錯。”公儀修道,“但是除了江海令外,每年秋季,他們還會發布不限數量的‘餘生令’。”
少女略微怔了一下。
“去試試運氣吧。”公儀修拍了拍她的肩膀,站起身道,“遺失過往的痛苦,二哥明白。”
他看著她的眼睛,好像要看去她的心底。她輕輕點了一下頭,目送他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