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_半妖司藤小說_思兔閱讀 

【引子】(2 / 2)

橫財誠寶貴,生命還是價更高的。

他先在外圍兜了個圈,確認不是黑道老大出來軋姘頭外頭有小弟放哨,也有八成把握裡頭的男的是個吃軟飯的小白臉——這麼偏的地方,外頭都沒看見有燒油的汽車,這窮酸勁兒!

黑包車也沒有——為著跟黃包車區分,規定自家雇傭的私用黃包車得漆成黑的——這姨太太也真夠可以,不敢用家裡的車,踩著那麼雙高跟鞋到底是怎麼過來的?

賈三心裡約略有了底,膽子也肥了許多,轉著心思慢慢拐過牆角。

廠區裡安靜的很,露天的牆角堆著黴爛的紗錠繅絲,車間大門鐵鏈子纏著圈掛了鎖,人應該不在廠房裡頭——這就怪了,堿房酸站堆垛庫房一一看下來,連個鬼影都沒尋著,沒道理啊,沒見那女人原路出去,進出隻有一條道,後門處防賊,外圍都張著鐵絲網呢,那麼個嬌滴滴的姨太太,難不成能翻過去?

賈三連急帶躁,汗都下來了,站在車間大門前頭一手叉腰另一手掄實了扇風這事也就兩個可能,眼花,或者撞了邪。

估計是眼花吧,應該是眼花,自家女人罵的沒錯,黃湯下肚就沒啥好事,賈三垂頭喪氣,一屁股倚著大門坐下來。

吱呀一聲,門開了。

生鏽門軸格楞格楞響,大門沉重而又徐徐往兩邊張開,暈黃色的暖光向門外罩過來,恰恰就把賈三罩在了這片殷紅的影子裡。

賈三沒敢動,喉結挺在那,眼睛都沒敢眨,他不是三歲,他曉得這事不是有點不對勁,是非常不對勁。

——門外頭是纏了幾道鐵鏈子掛了鎖的,哪能讓他那麼輕輕一倚就開了?

——這兩爿門,少說百十斤重,單聽格楞格楞的聲音就知道多吃力了,怎麼會自行往後打開呢?

要說是有人在後頭開門,怎麼連呼哧呼哧的喘氣聲都聽不見?

——如果屋裡有燈,縫裡怎麼著都能透出點,剛剛在門外頭,他怎麼就一點端倪都沒瞧出?

……

賈三僵了好一陣子,還是戰戰兢兢回了頭,是禍躲不過,再者,心底到底存了三分僥幸自己就是個拉黃包車的,這麼大陣勢,不可能是衝著他來的。

偌大的廠房充斥著模糊的殷紅色,朦朧的視線裡,似乎有什麼人……

賈三吞了口唾沫,往裡走了幾步……

終於看清楚了,是有個女人被捆住腳踝倒吊著,散開的頭發很長,垂下來還是沒能觸地,地上是不斷蘊開的暗紅色的血,而就在垂下的發尖和地麵之間,他看見一雙緞麵的高跟鞋。

鞋頭尖細,麵上鑲一顆瑩粉的珠子,足麵雪白,小腿圓潤,再靠上是旗袍斜拂的裙裾,繡的是錦藤,彎彎繞繞,寓意瓜瓞綿綿。

那是站在被吊起的女屍身後的另一個女人。

賈三傻了,他活了三十多年,人生“導師”無數,教他坑蒙拐騙討好迎合,但從未有人提點過他,遇到這種場合,該怎麼應付。

若此時邊上立一口落地大鐘,那三枚長短指針闔該都是不動的,所思所想和這紛雜人世一並定住,隻待有什麼把這僵局打破……

打破僵局的,是撲撲兩下詭異聲響,兩根不知什麼材質的臂粗尖錐,從倒吊女屍的左右肋骨處透體而出,屍身在空中晃悠了幾下,暗紅色的血泛著黝黑色澤從創口處流下,浸透衣袍,滑過脖頸,漫入濕漉漉打結的長發,起初滴答滴答,而後小溪流般,彙入地上那一大攤。

賈三駭叫一聲掉頭就跑,門外濡濡夜色,一輪明月高懸,眼看再有三兩步便能逃離這裡,突然砰的一聲巨響,兩扇門瞬間關閉。

大門的急速關闔帶出好大一股陰風,刮的賈三臉上的肉簌簌而動。

周圍就這樣安靜下來,也不知過了多久,死一樣的寂靜裡,終於響起了高跟鞋的聲音。

蹬,蹬,蹬。

1937年8月13日,淞滬會戰爆發,已經廢棄的華美紡織廠在日軍的空襲轟炸中夷為平地。

1949年4月下旬,國民黨軍長江防線被突破,4到5月間,解放軍逐步向上海各區發起總攻,華美紡織廠的廢墟之上,一度築起對陣攻防。

時光荏苒,歲月如梭,華美紡織廠的舊址,曆經建學校、體育場、商店,到2013年,這裡已經是一個被眾多居民小區環抱的街道公園,12月常見霧霾天,25指數爆表,儘管專家再三表示這種天氣應該少出門少開窗,熱愛早鍛煉的老頭老太們還是戴著專業防霧霾的過濾口罩,興致勃勃地在公園的空地上打一路白鶴晾翅,再接一招野馬分鬃。

……

故事,從2013年的冬天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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