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不清楚是什麼聲音,宛如某種有細鱗片的動物,在地上遊走。
這是什麼東西?
她渾身泛起一股逼人寒意,這可是雲麓沼澤,毒物、妖物可是不少的。
她狀著膽子,分辨聲音的方向,卻似乎……正是裴無缺的方向。難不成有什麼妖物偷襲他?段雪瀾站起身,掐了個隱身決,朝他那邊走去。
猩紅瘴氣彌漫,被風吹動,時而稠密時而稀薄,透過層層霧障,她看到裴無缺正站著,臉上神情冷冷的,可他麵前,卻不知道半跪了個什麼怪物。渾身黝黑,細鱗片覆蓋全身,腳趾、爪子都十分長,泛著幽藍微光。
段雪瀾一下便覺得窒息。這……這仿佛是個魔物啊!
這個魔物,怎麼會跪在裴無缺麵前!裴無缺又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會和魔物相識!
段雪瀾一時腦中十分混亂。
魔族是正道死敵,他們天性本邪,魔修煉人,魔物吃人,若出魔淵,便會為禍天下。以前魔族極少出現,可近幾年不知為何,各地都有絡繹不絕的魔族冒頭,甚至不少魔族混入大門派中,成為奸細。聽說彆的仙境,已經有不少門派遭到過魔族毒手。
段雪瀾想著這一路曆練,裴無缺時常失蹤,神秘莫測。難道,他……他是魔族的奸細?
她驚慌之下似乎弄出些動靜,裴無缺突然抬頭,直朝著她這個方向看過來。
段雪瀾想跑,卻隻見裴無缺突然抬起手指,她便神誌一頓,失去了意識。
等段雪瀾醒來時,隻見猩紅血霧已經散儘,一切同往常般沒有區彆。
但段雪瀾分明是模糊記得昨晚場景的,裴無缺,魔物……
可當她看向裴無缺的時候,隻見他東西都收拾好了,仍然盤腿坐在原地,隻是低垂著眼,仿佛在擦拭他的劍。
難道昨晚是一場夢?那些都是夢中的場景?
可這般逼真,段雪瀾總覺得不像是夢。她拉了拉旁邊的杜若“杜師侄,你昨晚,有聽到什麼動靜嗎?
杜若抬起頭想了想,搖頭。
段雪瀾小聲說“我似乎看到,裴無缺和一個魔物在一起……”
杜若苦笑“段師叔,這可是雲麓沼澤,人煙稀少,魔物到這裡來做什麼。好了,我知道您不喜裴師叔,但您與他畢竟都是咱們青淵仙境的精英弟子,您就不要再同裴師叔計較了。”
段雪瀾一想倒也是,魔物無非就去兩個地方,去人多處作亂,或是在魔氣濃厚處修煉。雲麓沼澤充滿瘴氣,魔族反而不會踏足。那大概,她昨晚真的是做了場夢吧。她也不知道為何,輕輕舒了口氣。
她並不知道,不遠處的裴無缺此刻,也抬頭看了她一眼。
他垂下眼,繼續擦拭他的劍,劍柄處刻了小小‘無缺’二字,是蕭蓮將無缺劍交給他時,親手所刻。他在這二字上摩挲了許久。
此番曆練已經出來一年多,隻覺得宛如隔世,實在太久,終是要回去了。
而此時青淵仙境,又是一年春好處。
玄青山山階兩旁,開滿了淺粉淡白的桃花杏花,沿著山勢而上,花瓣絡繹不絕紛揚而下,鋪成了一條粉色花路。
蕭蓮每晨起來,都會練一練劍,或者行一套功法。但今日她有些懶懶的,便拿了一份名為《修仙經》的小報看,此乃十八界中白若仙境主筆,寫的一些修仙界奇聞,整合成冊,製成靈符,發到各仙境供人觀閱。
這《修仙經》以前時常記錄些各門派或修仙家族的八卦消息,比如今日的頭版寫到,大門派甲和大門派乙的親傳弟子定親了,可門派甲的弟子出軌了門派丁的已婚女修,三方鬨得不可開交,名聲儘毀。再或者門派丙的師祖娶了第十二個小妾,與原配爭風吃醋,大打出手,師祖焦頭爛額,分彆用了一樣頂級法寶,才把兩位哄住。
蕭蓮想起似乎還見過這位師祖,的確頗好女色,更覺好笑。
她再翻,竟還看到一份《十八境你的夢中情人名錄》,原是讓女修士選心儀的男修士,排名第一的是昆侖仙境道台門掌門蔣寒欽,六十八歲,元嬰後期的修為。《修仙經》給他加了個名號‘女修最仰慕的夢中情人’。排名第二的是長流仙境行仙門掌門,元嬰中期的修為。
蕭蓮百無聊賴,倒也一邊喝茶一路看下去。直到她看到一人,差點一口水噴出。
排名十一,裴無缺,青淵門師祖親傳弟子,樣貌俊美,十七歲,金丹中期修為。隻見後麵還有個名號‘女修最想嫁的夢中情人’。
“這都些什麼。”蕭蓮覺得十分好笑,一看這前二十名,徒兒似乎是唯一金丹期上榜的,究竟憑什麼,長得好看?
蕭蓮仔細想了想徒兒究竟什麼長相,又覺得不就是兩個眼睛一個鼻子的,徒兒在她眼中就是徒兒,跟好不好看的沒什麼關係。
此時一個聲音響起“師祖,您乾嘛呢?”
蕭蓮手中的《修仙經》立刻消失,她正襟危坐,喝了口茶淡淡道“何事找我?”
原是若遠給她送些新鮮的老樹櫻桃過來,見師祖方才好像在看什麼,還笑得很高興的樣子,可現在似乎又不見了,有些疑惑。但以若遠的腦子,他並不會深究這種對他沒什麼影響的事情,而是將一籃子水靈靈的櫻桃放在桌上。
那櫻桃每個都有核桃大,紅潤晶瑩,靈光氤氳。入口即化,香甜可口,是蕭蓮最喜歡的果子。
隻是這千年老樹櫻桃,十年才結一次,每次也隻得幾籃子,甚至難得。
蕭蓮一見便喜歡,本想撿一粒來吃,又放下了“正好無缺要曆練回來了,給他留一些。”
若遠笑了笑“我記得師叔今天便結束雲麓沼澤的曆練了,想必很快就能回青淵仙境了。”
蕭蓮道“路上三兩天也是要的,不著急。”
她正說到此處,卻是一陣風吹過,卷起幾片花瓣。
隻聽身後傳來個清潤微低的聲音“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