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吵不是一次兩次,之後鄰居也聽清楚了爭吵的內容。大抵就是劉媽嫌劉軍天天待在家裡什麼都不做,去早餐館幫忙還覺得丟臉,罵他眼高手低。劉軍有一次忍不住回吼了他倆,說,我拿錢回來的時候怎麼不見你們這麼對我?那些錢都是我拿命換來的。
陸南深暫停了老板娘的話,問她,“大姨,那鄰居聽得清楚?劉軍真是這麼說的?”
“可不嘛。”老板娘一拍大腿,“就是這麼說的,當時劉軍家那個鄰居來我店裡請客吃飯,跟我就是這麼說的,他聽得可真切了。”
“劉軍之前在哪工作?是做什麼的?”
陸南深之所以這麼問,是因為劉軍出車禍之前在城裡是跑專車的,說白了就是專車司機,出車禍那天正好趕上他不舒服休息,騎著電動車去超市買東西。專車司機前幾年還好,賺的也還行,這兩年不好乾了。可哪怕是之前,也不能說賺那麼多錢才是,更彆提拿命換錢,司機的工作也沒那麼危險吧。
因此,劉軍那麼說肯定是指以前。老板娘聞言後搖頭,“咱也不知道啊,問他爸媽,他們就說在城裡跑運輸的,運輸是挺賺錢的哈,就我們這也有一家在外地跑運輸,可賺錢了。”
運輸和跑專車是兩回事。
但在劉軍的資料裡,並沒顯示他跑過運輸。陸南深思量少許,問了兩個關鍵問題,“劉軍拿錢回老家是在哪年?又是哪年在家待著的?”
老板娘回憶了許久,“哎呀,那可就早了去了,大軍那孩子十六歲就離開家了,也就十七八歲左右?嗯,差不多吧,我記得也就一年多不到兩年的功夫,老劉家就飛黃騰達了。後來在家待著的時間……就跟著沒多久,二十郎當歲就在家待著了。”
陸南深暗自算著劉軍的年齡情況,腦子裡不經意閃過一抹光亮,但很快就竄走了,沒抓住。
老板娘接著說了。在劉軍待家裡能有兩年左右,終於又回城裡了,這次在城裡待的時間長,隻是不像從前那樣經常回老家了。就這樣過了挺多年,劉父已經離世了。突然有一天劉母往外兌早餐館子,跟大家夥說,她要去城裡兒子家了,這時大家夥才知道劉軍在城裡結婚生子了。
可能是因為最早年劉軍賺了錢,劉母太顯擺了,導致之後劉軍碌碌無為劉母憋屈了好多年,直到被兒子接到城裡可算是揚眉吐氣了,顯擺的性子又起來了,跟大家夥說,兒子擔心我年齡大,一個人留在老家不放心,這不讓我把館子也兌出去?我還說呢,這麼好的館子兌出去可惜了,但我兒子說了,他又不是養不起我,讓我受那個累去?
老板娘歎氣,“其實吧,大家夥都鄰裡鄰居的,真不用這麼顯擺,誰不知道誰啊?弄得大家夥都在背地裡說閒話,什麼去城裡享福啊,就是去做免費保姆看孩子唄,等孩子上學了獨立了,還不是一腳將她踹回老家?”
杭司理解。
人性之惡,你可以好,但不能比我好。或者是明知對方是顯擺,但也會因為她的那份顯擺而心生嫉妒。不能見人好,這是骨子裡的劣根性。
“再後來就是大軍出了車禍,玉容帶著孩子和婆婆又回來了。”老板娘說。
鄰居們對玉容的印象挺不錯的,挺能吃苦耐勞的一媳婦兒,看得出也是當了劉家的主,因為劉母在玉容麵前可不像是從前那麼張揚,玉容說什麼就是什麼。玉容能帶著一家老小回縣城,這著實叫鄰居們感到驚訝。
之前的早餐館子已經兌出去了,老板改做了其他生意。玉容就兌了一家小店從頭做起,劉母蒸了一手好包子,尤其是麵和得好,玉容呢,炒得一手好菜,所以小吃店從早餐到午晚餐就都全了。
“心疼玉容唄,可真是個好女人,丈夫沒了,就一直守著孩子和婆婆。”老板娘由衷感歎道,“我們背地裡都說啊,這老劉家娶了這樣的媳婦兒也是福氣,換做彆樣的,可能早就拿著賠償款跑了,孩子就扔給老人不管,又或者是跟哪個男的眉來眼去的,寡婦門前是非多是不假,但大家都挺敬佩玉容的,所以她可沒什麼不好聽的話。”
這番說辭就是發自內心的,陸南深看得出來老板娘是真心誇讚王玉蓉的。“就是吧……”老板娘遲疑。
“就是吧,每當鄰居關心他們,問大軍車禍的事他們都閉口不談,要麼就打岔打過去了,總之,就特彆不愛提這件事。”
老板娘又是一歎氣,“也能理解吧,這種傷心的事誰攤上誰都不想說,可是吧,我總覺得他們家對這件事就是特彆敏感,特彆的……嗯,回避。明明是受害者,搞得像他們撞了人似的。就我們這有家姓孫的,他家那口子前些年也是出了車禍,殘疾了,那家人可真是見人就說,逮到機會就罵,唯恐彆人不知道他家是受害的,跟劉軍他家的反應截然相反。”
杭司倒是覺得這兩種反應都很累,這世上有種人是喜歡訴苦,不管跟人熟不熟,都會把自家的醜事一股腦地往外倒,來博取他人的同情;還有種人是打腫臉充胖子,苦水自己咽,給外人的永遠是光鮮亮麗沐浴春風。
兩種感應都存在,那就是有存在的邏輯道理,可劉家是後者不假,但連提都不提,這本身就很反常規邏輯。
最後老板娘也說了杭司之前的遲疑,“像是大軍他娘那種性子,家裡的頂梁柱都沒了,還能往老家跑不顧外人眼光的,簡直就是轉性了。”
這一番談話下來倒是給了他倆不少信息。
末了老板娘挺自告奮勇的,“鄉裡鄉親一場,要不我就幫你勸勸玉容?這大軍也是我們看著長大的,就這麼沒了我們心裡也難受,真要是有冤情的話,那我們也能幫襯著她老劉家伸冤。”
陸南深就等著她這句話呢,馬上朝著她敬茶,“那就麻煩大姨了。”
“這孩子客氣的呦,你叫我一聲大姨,那就是緣分一場,大軍那孩子可憐,我也於心不忍,能幫襯一點是一點。”老板娘拍著胸脯保證,“放心吧,這件事交給大姨,我去做玉容的思想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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