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新明錄!
“這樣啊,那就是說,前前後後戰死了十多萬八旗子弟了。”薑承誌驚訝地說道。
“是啊,所以現在城裡很多的八旗家庭,都隻有老弱婦孺,沒有成年男丁了。”項紹寬想了想又問道,“對了,之前被我們收編的滿洲八旗,總共有近四千人,他們能和家人團聚了吧?”
許緯辰答道“這是必須的,已經在安排了,傑書昨天就找我提過這件事,士兵們實在是太想家了。”
項紹寬點了點頭,繼續說道“蔣一正所部和日軍已經到達了天津大營,我們打算讓瑚圖和蔣一正一起過來,把天津大營交給日軍駐守。”
“交給日軍?”
“對。”項紹寬十分嚴肅地說道,“日軍不好約束,來京城的話,語言不通,說不定惹出事情來。”
“那倒也是。”
“可是,傑書的八旗兵到了京城,在哪裡駐防啊?萬一被人煽動起來造反,那就不妙了。”呂憲華皺著眉頭說道。
“不必考慮在哪裡駐防,統統放假就是了。這些人最少一年多沒見過家人了,有些早期隨傑書南下的,七八年沒回過家了,給他們放兩個月的假,我相信他們什麼彆的事情都不想做。傑書自己估計也想在慈慶宮待上幾個月不動。”王鼎思考這類問題速度最快。
“好吧,那就這樣決定了。”許緯辰看討論得差不多了,總結道,“這幾天大家抓緊各種接收工作,等差不多了再開會總結。”
會議結束,大家都紛紛展開忙碌。
薑承誌把三位總管內務府大臣都叫到上書房問話。
清代內務府的職責是“奉天子之家事”,管理宮禁事務。內務府的最高級官員叫作總管內務府大臣,這個職位並不是官位,而是個“差遣”,因此並無品級,也不拘人數,皇帝叫誰乾就由誰來乾,叫幾個人乾就幾個人乾,終清一世,同時存在的總管內務府大臣至少兩人,最多六人。
現下內務府的三位總管大臣分彆叫作海拉遜、噶祿和吐巴,都是滿洲人,官話說得磕磕巴巴。薑承誌無奈,隻得找了一個內務府的筆帖式來充當翻譯。
詢問之下,知道內務府的機構繁多,除了管理太監的敬事房,主要轄有七司,以及無數繁多的附屬機構。所謂七司,與外朝六部對應,廣儲司如戶部、會計司如吏部、掌儀司如禮部、都虞司如兵部、慎刑司如刑部、營造司如工部,另外還有一個慶豐司,專掌牛羊畜牧事務。
薑承誌與李書同、沈之瑩、秦九兒稍事商議之後,認為廣儲司掌六庫倉儲用度事務,並驗收皇家所屬莊園錢糧地租及其餘貢物、會計司管理內府帑項出納,財務收支及所屬莊園田畝之事,並掌內廷女官、宦官選用給養事宜,最為至關緊要,其它可以看作是不急之務。
於是分頭行動,沈之瑩和秦九兒在南京協助鮑婧工作,熟悉女官、宦官選用等事,繼續負責清查女官、宦官的情況,李書同勉為其難,前往廣儲司六庫核查存貨,薑承誌自己負責清查財務收支及所屬莊園田畝。計劃要在五天內全部完成。
五天時間很快過去,清查的結果令人驚訝。六庫之中,存貨已經不多。銀庫基本就是空的,皮庫、緞庫和衣庫還有少量的存餘,茶庫裡的茶倒是還有不少,瓷庫也是如同遭到了洗劫。不用問,明軍圍城之後,必然有些內務府的官員覺得大廈將傾,夾帶私逃。
不過,這也不出意料,畢竟國之將亡必有妖孽。但土地莊園清查的結果就駭人聽聞了。
當年清軍入關之後,多爾袞主導八旗圈地,北直隸土地有十六萬頃被八旗圈占。但八旗圈地之後並不耕種,一律租給當地漢人百姓耕種,單純收租。眼下內務府登記在冊的皇莊有數百處,總計兩萬兩千多頃。
薑承誌拿著整理成冊的賬本,徑直來到軍機處找許緯辰。
許緯辰正在一大堆揮汗如雨地忙碌。雖然軍機處的值廬裡燒著兩個大炭盆,確實有些熱,但搞到滿頭大汗還是有些誇張。
“你看,這十六萬頃多的土地,分屬八萬多個八旗家庭,算都算不過來。”薑承誌拉了張椅子坐在了許緯辰側邊,拿著賬冊問道,“這要怎麼處理?”
“現在去檢地肯定沒這個人手和精力,你就讓內務府暫時照原樣管理,唯獨就是把所有莊園田產的名字劃到大明皇帝的名下。”
“全都歸大明皇帝?”薑承誌有些吃驚,“那些地都是八旗從漢人百姓手中圈來的,那些種地交租的人,原本就是土地的主人啊。”
“我知道,可你想一想。從多爾袞圈地到現在,已經過去近四十年了,原來的底檔又沒有了,根本沒法處理。”許緯辰搖了搖頭,又壓低聲音說道,“而且,說句不好聽的。得感謝多爾袞,把這些地從老百姓手裡搶過來,當了我們的白手套,否則我們上哪兒去搞這麼多地?”
“啊?!”薑承誌大吃了一驚,“那不等於說是多爾袞替我們搶地?”
“對啊,讓一個死了的滿洲人當背鍋俠,還有比這個更舒服的事情了嗎?”
“那……”
許緯辰見薑承誌還有疑問,乾脆直接打斷了他“昨天誠丘過來,說戶部都已經接收完畢,你猜戶部賬上還有多少銀子?九十二萬兩!聽上去不少吧?其實也就夠京城裡的所有人花銷半年的,半年之後怎麼辦?從江南收稅補貼京城?我們在南方收的稅已經很高了,那些地主都盼著戰爭早點結束,怎麼可能再交稅補貼北方?”
“這倒也是……”薑承誌聽完,也覺得很無奈。
“老薑啊,你我搭檔這麼久了,你最能理解我了。現在不是和百姓講公平的時候,我們需要的是錢。”許緯辰繼續壓低聲音說道,“東北幅員遼闊,我都算不出把一千兵派到雅克薩需要多少錢,可羅刹人此刻大概已經在雅克薩築城了,聽之任之嗎?還有啊,劉國軒接到密報說,王屏藩和馬寶有異動,可能進攻漢中。”
“他們進攻漢中做什麼?我們不是已經派人去傳達旨意,讓圖海和張勇接受招撫嗎?圖海和張勇投降了,大家都是大明臣子,還打什麼打?”
“你想想,王屏藩和馬寶什麼時候把自己當大明的臣子了?他們野心小一點,也是忠於吳世璠,野心要是大一點呢?可能就想割據一方當軍閥,進攻漢中就是為了搶奪漢中的地盤。漢中是蜀地的門戶,奪下漢中就能據蜀地自守,’把斷劍門燒棧道,西川彆是一乾坤’,這話可不是說說的。”
“我明白了,這兩個人在打’不失做劉備’的主意。”薑承誌有些明白了,連連點頭。
“所以……”許緯辰向左右看了看,確認沒有人,用很低的聲音說道,“紹寬已經以鄭克臧的名義,追加了一道招討大將軍諭令,派人用快馬送去給朱丹赤,加封王屏藩為益國公,馬寶為荊國公,移鎮荊州。”
“這……”薑承誌想了想,不放心地問道,“就算各給一個國公爵位,已經頂了天了,但這兩個人會聽我們的話嗎?”
“聽不聽也隻能先這樣。”許緯辰搖了搖頭,“我們也是兩手準備。劉國軒已經開始讓手下收拾行囊,很快就要帶兵南下,移防到襄陽以備不測。另外,我還給大官人寫了密信,讓他以皇帝的名義大張旗鼓地宣召楚王吳世璠入京陛見,看看吳世璠的反應。”
“這樣的話,吳世璠會不會心裡不安,重新造反?”
“不是沒有這種可能性。所以現在要用錢的地方那麼多,怎麼顧得上那些莊田的佃戶。”
“唉,看來想過太平日子還要再等等。”薑承誌說著,搖頭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