羞恥鑽進少年的腦子,隨即化作騰騰的怒氣,可很快又泄了下來,他任由利爪將自己鉗住,在空中受著透骨的寒風,腦中卻出現清兒的音容,清兒……現在在哪裡呢?是否知道哥哥現在的狀況?如果她知道哥哥此時正被一直龐大的虎頭雕抓住懸在高空,即將淪為一隻畜生的腹中餐,她會露出怎樣的表情呢?
哦……對了對了,自己好像還沒來得及告訴清兒離開的真正原因,甚至在離開前還答應要給她買一個帶小人的撥浪鼓,少年自嘲一笑,她會怎麼想自己?認為一直依靠的哥哥其實是一個隻會撒謊,隻會逃避,自私自利的混蛋?
才不會吧,以那個小機靈鬼的想法,肯定會理解哥哥身上背負的苦衷,清兒從小就懂得生離死彆所帶來的痛楚,但總會靠著強大的樂觀與包容渡過,她幼小的軀體中蘊藏著能接受一切的心靈,假若她知道一定要和少年分開,也隻會強忍著淚水與少年揮手
“你一個人生活也要開開心心啊!”
活下去……
這三個字像傾倒的巨山壓在少年的肩膀,是的,如果清兒知道自己必須要逃亡,一定會希望自己平安的活下去……自己已經背棄過清兒一次了,怎麼還會再一次背棄她的願望!無論如何都不能這樣死去,為了滿是悲傷與眼淚的清兒,為了不想就這樣沉淪的自己,更為了……這可憐不受掌控的命運!
活下去!不顧一切的活下去!
熊熊燃燒的意誌湧入少年的胸腔,瞳孔像是淬出火焰,閃電般的念頭在少年腦海中閃過,他忽然想起來張先生送的那把匕首,少年從腰間掏了出來,裹著牛油紙的匕首在這一刻竟好像散發出迷人的光芒,他用嘴撕下牛油紙,右手緊緊握住刀柄,沒來由的感覺到手臂上盤踞著可舉千斤的力量。
“小爺我可不想……”
少年深呼吸一口,左手死死扣住虎頭雕的腿,用儘全身力氣將右手的匕首刺進虎頭雕的腹部,虎頭雕驚愕的尖鳴起來,隨即飛快的扇動翅膀,少年反手握住匕首,臉上露出森然的凶狠,狠狠在虎頭雕的腹部橫向一拉!
“就這麼死去啊!”
溫熱的血液順著手臂流進脖頸,剩下的一滴一滴的飛散在空中,虎頭雕瘋了似的亂叫,全身的羽毛一根根的聳立,它終於在此時鬆開了鎖住少年的利爪,頓時少年的身體仿佛飄起的旌旗,一下子在寒冷如冰的大風中猛烈搖蕩,匕首也隨之失落空中,疼痛讓這隻體型像人一般的空中猛禽失去理智。
大量的鮮紅的血液在空中飛散,甚至還帶著一部分內臟,虎頭雕不斷撲騰著翅膀,卻依然控製不住身形向下墜去,少年的手臂在劇烈的搖動中上下擺蕩,骨頭發出恐怖的喀喀聲響。
再這樣下去恐怕就要斷條胳膊了,可少年仍舊不敢放鬆,虎頭雕仿佛失去了全身力氣,失血過多讓它連翅膀也不能扇動了,隻能儘全力展開雙翼滑翔。
就要墜入森林了!虎頭雕無論怎樣再也控製不住下墜的趨勢,青翠欲滴的樹冠密密麻麻地在身下滑過,少年緊閉雙眼,血液高速衝進大腦,虎頭雕幾乎是貼著樹冠撞進森林,隻是“嘩”的一下,像穿過一層薄脆的泡沫來到另外一個世界。
少年明顯能感覺到身下的虎頭雕正撞斷大量的枝乾,發出一聲聲清脆爆裂的聲音,無數枝杈裹著葉片,像刀子一樣從身測湧來,劈啪地抽在少年身上,他咬著牙強忍,左手再也握不住虎頭雕的腿了,收回手臂緊緊護在胸前。
茂盛豐厚的樹葉給了少年最大的緩衝,他縮成一團直落向下,撞在一顆最粗壯的樹枝上,一下子腦袋轟鳴,嗓子咳出腥甜血塊,少年身體軟了下來,緩緩跌在濕漉漉的地麵上。
他抬起頭想看看自己的周圍,可眼睛像是被什麼東西糊住了一樣模糊不清,肺部在燃燒,喉嚨裡像生了一塊粗糙的火山石;他隻感覺一切都在眼前,可又像是在遠處,樹木,野草,大地,石塊,周圍的一切無一不在旋轉,仿佛整個世界不受控製的傾斜了一般。
少年沒有力氣再抬起頭了,他甚至沒有力氣再睜開眼皮,但他的意識卻沒有模糊,反而異常清醒,他能感覺到皮膚緊緊的貼著濕黏的泥土,呼吸間噴出帶有腥味的泥粒,隻是……不管怎樣用力,身體卻沒有任何反應,猶如不是自己的一樣。
少年吐了一口嘴裡的血,知道自己正如一堆爛泥一般癱在地上,但自己……總算活下來了……
他忽然感覺到腦後的灌木叢中一陣窸窣,像是鑽出什麼東西,不會……那頭畜生還沒有死吧?
“我說兄弟!你可真是活神仙啊!”
耳後蹦出一個滿是驚訝與欽佩的聲音,緊接著一道人影蹲了下來“今天我算長見識了,我親眼看到你和一隻大鳥從天上摔下來,我還以為是哪位仙者馴服靈寵失敗了呢!”
原來是被人看到了……那人蹲了下來仔細看了看少年,語氣驚異萬分
“這位兄弟,在下實在佩服的五體投地,我說,閣下叫什麼名字啊?”
“名字……”
少年動了動嘴唇,思維像是遁入虛無,那人“啊”了一聲把耳朵湊近一些,聽見少年用微弱的氣息隻說了一句話
“我叫……”
“何子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