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座亡者殿!
靜海,臨三洲而連域外。
靜海無波。
無論多大的風雨都掀不起任何波瀾。
死水般,常年沉寂。
靜海如死水而非死水。
海裡有魚有蝦,有異獸海族,傳說存在著通往冥間的海眼,由一頭萬年不死的巨大海龜封堵。
這片無邊的靜海曾經是鮫人的樂園。
由於人族的捕獵,鮫人逐漸滅跡,多年難見一頭。
靜海有兩大奇景。
一是不生波瀾宛若鏡麵可倒映出整個天地的海麵。
一是近海處一塊塊四四方方蔓延極遠的整齊田埂。
清澈無暇的海麵被稱之為,天空之鏡。
淺海裡無邊的田埂則叫做,靜海沙田。
靜海的海水存在著稀薄的靈氣,被海水衝刷的海沙長年累月下即可轉變成靈沙,靈沙再經過煉製就是靈石。
修行界所交易的最低貨幣靈沙,便由此而來。
海中有靈沙早已不是什麼秘密。
經過各方勢力接連開采,臨近三洲的近海處在多年前就已經沒有了靈沙,甚至連普通的海沙都被挖走強行提煉。
焚林而田,竭澤而漁。
人的貪念永遠無法滿足,終於造就了海沙枯竭的局麵。
在某段歲月,三洲修行界靈石奇缺,修行最為基礎的資源幾近絕跡,甚至出現了一粒靈沙可換取一件法器的奇葩交易。
為了解決靈沙絕跡的局麵,有修行界的強者聯手遠赴域外,從沙漠帶回沙子填在近海,經曆多年孕育終於恢複了靈沙的產量。
後來這份采沙補海的方式便被一直延續下來,有了如今的靜海沙田。
在青州,無論宗門大小,都會在靜海中擁有或大或小的地域,用來孕育靈沙。
其中以靈劍宗所占的地盤最大,連綿百餘裡的沙田,一眼望不到邊。
沙田需要看管。
為了便於海水的衝刷,每隔三天,沙田裡的海沙需要完全的翻一次。
讓沙石均勻受力,才能更快的成為靈沙,縮短靈沙形成的時間不說,還能讓靈沙裡的靈氣變得更加均勻,品相更佳。
能否翻好沙石,是培育出完整靈沙的竅門。
每一個宗門都在海邊設有駐地,派遣專門的弟子在此勞作,如農耕的農人般翻種海沙,收獲靈沙。
靈劍宗在靜海旁的駐地範圍巨大,屋舍林立,人數繁多,如同軍營。
在沙田裡勞作的有兩種人。
一種是靈劍宗的弟子。
有不少為了賺取靈沙的外門弟子將沙田勞作當做宗門裡最低級簡單的宗門任務,主動前來勞作,當然也有觸犯宗門戒律的弟子被罰來抵罪。
另一種是靈劍宗捕獲的一些邪魔外道,降服後發配來此當苦力。
前者有個好聽的名號,叫靈植夫。
後者也有個名號,比較難聽,叫沙奴。
靈植夫勞作到一定時限會有靈沙獎勵,沙奴累死累活未必能填飽肚子。
今天是翻沙的日子,無數身影分散在沙田各處。
每人一塊沙田,落日之前必須翻好。
翻沙是有講究的,不可胡亂翻卷,不僅每一粒沙子都要均勻的翻麵,還不能帶起太多淤泥而弄混了海麵。
翻沙聲不斷,沙田上的水麵波光粼粼。
從早忙碌到中午,齊遠矚覺得自己的腰快折了。
他扶著特製的翻沙工具,茫然四顧。
才翻了不到半塊的沙田。
照這進度,彆說天黑前完工,到半夜都未必乾得完。
少掌櫃出身的齊遠矚何時乾過這種力氣活,他有修為是不假,手腳可沒勤快過。
世家公子哪個不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翻海沙比種地累得多,還有嚴格的規矩,齊遠矚來了已經有小半月,仍舊沒習慣堪稱艱苦的勞作。
若非他在司天監修煉過武道法門,身子骨強硬得多,換成東衙的尋靈使非得累個半死。
抹了把額頭的汗水,齊遠矚將求助的目光望向相鄰的沙田。
剛過半天,旁邊田裡的海沙已經整整齊齊的翻完了,人家自己忙完了不說,正幫著齊遠矚這邊翻沙呢。
“徐哥,謝謝你……”
齊遠矚眼圈發紅,聲音哽咽。
徐衍見齊遠矚抹眼淚,暫時停下手裡的活計,道“胡子都快白了,哭什麼。”
“我就是覺得委屈,憑什麼咱們來當沙奴。”
齊遠矚頹然道“好好的大商,怎麼說沒就沒了呢,那是一國之地啊,百萬人口,商無極那惡魔殺人無數,他罪該萬死,我們司天監招誰惹誰了?國破家亡不說還成了苦力,一甲子啊!六十年後我們都會老死的。”
靈劍宗長老定下的責罰。
大商境內的修行者全部發配靜海沙田,勞作一甲子才可洗清罪名。
當六十載的沙奴,齊遠矚並不認為自己到時候還能活著。
就算不累死,也得老死。
“辦法慢慢想,至少先把當前的翻沙任務完成了再說,要不然你沒老死呢先被人家打死了。”
徐衍拿起工具,繼續乾活。
齊遠矚下意識的揉了揉後背,垂頭喪氣的接著翻沙。
剛來的時候由於沒經驗,齊遠矚將不少靈沙翻到了其他田埂,因此遭了一頓毒打。
沙田有靈劍宗的外門執事負責值守。
這群家夥手黑得很,對靈植夫和顏悅色,對沙奴可沒有好臉色,動輒打罵,甚至聽說以前有沙奴活活被打死的情況發生。
人在矮簷下,不得不低頭。
齊遠矚明白這份道理,他隻是想不通好端端的大商國竟一夜覆滅,連點回旋的餘地都沒有。
一艘小船從遠處劃來。
船上站著個矮胖子,小眼睛滴流亂轉,顯得精明機敏。
這人手裡拿著鞭子,看到有沙奴偷懶立刻一鞭子下去,保準能換來一聲哀嚎。
小船很快來到齊遠矚這塊沙田。
矮胖子用目光一掃,立刻分辨出越界的徐衍,二話不說,一鞭子甩出。
徐衍早有察覺,卻沒躲避,站在原地沒動。
鞭子落下的位置離著徐衍尚遠,砸在水麵,抽起一排水花。
“略作小懲,再敢替人翻沙就不是一鞭子的事了。”
矮胖子站在船上說道,聲音雖冷,目光反而和善,對徐衍擠了擠眼睛。
“下次不敢了。”
小船離去,徐衍繼續幫著齊遠矚翻沙。
剛才的一幕猶如排好的劇本,演戲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