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朝煙雲!
我在宮裡給定雲安排的宮室,離我日常起居的清暉殿最近。我早給它題名“雲暖樓”,就等著她住進去呢。當下,我先去上朝,與眾臣商議該如何處置遲遲不肯來的李仁達。
陳覺道“閔國已滅,我大唐國占得閔地已成事實。臣料李仁達定會識實務。臣願效酈食其說韓信,憑三寸肉舌說得他自來降!”
我想,能不動刀兵最好不過,忙讚許道“好。朕即授陳愛卿為宣撫使,前赴福州說降李仁達!就派馮延魯為監軍,與你同去吧。”
陳、馮二人帶兵去了。畢竟回了宮,我也不好總粘乎著她,就怕宮裡人眼雜,沒得給人非議。
好容易捱到晚宴,嬪妃到是都來齊了,太後因到寶華宮齋戒,不曾列席。我心裡疑著太後與馬道元走得太密,但想來她也是長日無聊,便也沒放在心上,我顧盼一周,展顏笑道“許久不曾與諸位愛妃相聚,今方得閒,便來與愛妃們……”我盯住下首的定雲瞧了一瞬,意思是我早將她看作“愛妃”,定雲的臉果真紅了,我心中暗喜,慢悠悠接道“同作長夜之飲!”
早有嬪娥擺上各人的食案。皇後道“馮妹妹讓歌板色王感化姑娘備了首曲子,不如獻出來,以助清興可好?”
我含笑擊掌道“甚妙!請上來吧!”
那王感化之歌藝出神入化,其音富於變化,直聽得人欲上雲顛。細聽曲詞,便隻有“南朝天子愛風流”這一句。
分明是試我麼!我心知不言,倒扣了杯盞道“姑娘唱得有理,先前的陳後主,若得了姑娘的建言,也不受銜玉出降之辱了。姑娘且下去領賞,以後朕願常聽姑娘作歌。”
王姑娘施禮一番,翩然而退了。我方削了皇後一眼道“這等家宴,你卻弄些大道理出來,好不掃興!”
鐘後盛裝在身,忙側身道“臣妾也不知,這怕是王姑娘自己的諍諫吧。馮妹妹,你說呢?”
馮曼曼紅了臉,半響說不出話來,李玉涴打趣道“馮妹妹怕是聽那愛風流曲,未飲先醉了吧,待臣妾等先敬聖上一杯吧!”
我想平時木訥的玉涴,關鍵時卻是個機靈的,便道“彆拘著,朕不飲自己的酒,隻吃愛妃們敬的!隻是白白敬酒無趣,需各自獻藝才成!”
陸紊道“臣妾是晉國宮人出身,便唱個家鄉小調佐酒,另送個自結的扇墜子給皇上吧。”
我應道“好極。還是紊紊知道疼朕呢。”
耳邊聽了陸紊的曲子,我無意間一瞧,見隻有定雲的食案上全是素食、一點葷腥不見,連酒壺也與眾不同,料是素酒。我不覺麵色不怡,興趣大減了。
未及一曲畢,我揮手道“彆唱了。”陸紊忙住了,我怕她惱,便道“是朕心煩,和紊紊無關,你且回來坐吧。”
陸紊乖乖回來坐了,我想小鐘和眾人一定是有意提醒我,定雲是道人,並非我的妃子。這一點正觸了我的逆麟。
我不覺放了臉,冷言道“既是家宴的菜式,大家都該一樣,且給定雲換了吧。”
眾人麵麵相覷,不好開口,鐘凝煙道“仙師既在道家,便和我等不同,這飯食是亂不得的!”
我麵色已變,剛要朝她發作,定雲忽然起身笑道“不必換的,這素酒,也可豪飲呢!”
隻見定雲一手執壺,略一搖晃,倒酒於杯,執杯在手,那手中的銀杯,緩緩冒出熱氣來,定雲道“小道沒本事,隻送一杯酒吧。”
我頗覺局促,接過了她的杯,喝一口確是好酒!我便順勢道“雲兒這酒倒也稀奇,大家也嘗嘗吧。李寧安!”
寧安早上來分倒給眾人一杯,各自飲了。我壓了怒意道“今日隻求開心,彆事不提,寧安,你將雲仙師食案換了,我們再看盞花的吧!”
盞花揚起嘴角笑了一笑,“妾妃蒲柳之姿,以前卻曾習練歌舞。今日獻醜了。”
盞花脫下外氅,換了件棗色胡服,同色寬褲,玄色軟皮長靴子。高綰秀發,圓髻上頭插了幾支短玉簪,玉珠子顫顫搖搖,更顯嫵媚。這身裝束,與她初來時的美態相仿佛,顯得她細腰嫋嫋,挺秀高挑。我暗歎這麼些年,竟不曾覺得她有這麼美!
她腳踩鼓墩,纖手把劍而舞,劍光如雪,藝驚四座。而我卻坐不住了這段舞分明曾在馮正中家看過的!
我正在想時,聽得“砰”的一聲,但見盞花的寶劍應聲脫手,竟朝我的座位急撞過來!
我已在脂粉堆裡過了許多年,早已不慣刀光劍影,一瞬心裡怯意一生,想躲桌子下邊兒去。但千鈞一發之際,我還是急中生智,抓了眼前一個酒盞朝著飛劍擲過去,但那劍沒等杯子飛到,早已跌在我案前的綠底牡丹絨毯子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