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朝煙雲!
我心裡選定了鐘謨和李德明二人,為了讓他二人塌實地去周主的行宮出使,接下來的一段日子裡,我對鐘、李二人是盛寵無雙。每天上朝,鐘謨和李德明總是走在我身邊;下朝的時候,我扔掉了韓熙載和馮延巳,單約鐘、李二人賞花、釣魚。對著上林苑的滿園繁花、金波碎漪,我坐在龍舟上悠悠的說起鐘、李二位的過往——
李德明是一個寒門子弟。他這個人容顏俊逸,舉止不羈。當年我那一支寶筆,他拿了就寫,其實我沒告訴他,我就喜歡他這一點!他放得開,不像個大臣,隻像個高士。有時候,我覺得李德明身上的有些東西,正與耿道人相類。
鐘謨這個人,書法、詩詞,都有建樹。但他最了不得的本事,就是他過人的記憶力!記得那時,鐘謨是個書生呢,有回鐘書生過橋的時候,遇到洪水。兩邊有好幾麵珍貴的碑刻,就在水淹過來的一刹那,鐘謨記下了好幾篇碑文,並在同行朋友們的見證下,迅速地默寫下來。等到大水退了,石碑露了出來——自然一字不差!
我挽了二位愛卿,娓娓地向他們說了,這回要借重他二人的不凡辯才,說服周主退兵!不管二卿的心裡是怎麼想的,他們口裡是十二萬分的樂意。我大手一揮,給了他倆每人黃金五百兩做安家費,約以成功之後再行封賞!
當然這二次求和的時候,我已有些麻木了,離二位愛卿出發還有些日子,而在這日子裡,我也好好籌謀,下了幾手好棋!
首先就是這回求和的文章。這次的表文,其實仍是我的手筆,我卻故意要韓熙載給潤色,還給了他一大筆潤筆韓老知道我的意思,隻將我的文章用他的字抄了一遍——我這樣做,就是為了不再以君王手跡示人,這其實也是給自個兒留些許麵子!
我自信文章懇切,婉轉陳辭,無非三點意見其一,拿出正中教我的奉承之法,從各方麵把周主一頓猛誇。表示咱大唐國甘心尊奉他為正朔。我特意將話反過來說,明明是他來侵我,我心中恨入骨髓,偏偏寫成我是無奈接手了老爹的現成江山,順著軍民的心意勉強治理一下罷了。一直想和大國交流並獻上賀禮,卻因為地域偏僻,交通不便等等以致難以成行,我心裡一直存著這個願望,等著周主成全呢!(我是有願望,是希望有朝一日周主拜我,天下一統,何嘗是這個!)
其二,我費心自降身價,說道不敢勞動周主親臨!違心誇他什麼“義在寧民、心惟庇物”,(我也隻是寫寫罷了,誰不是想搶江山?大家都一樣!)我若不歸順,對不起你寬仁之心!(我謝你了!)為了體念他的“良苦用心”,我一來看他麵子、二來為了子民,願意永遠歸附周國!所以傳命各軍固守不攻,專等你退兵呢!(這也是空的,隻要我軍有實力,一定是要打的,不打能行嗎?)
其三,求周主立刻率雄師回兵!我則許以歲歲納貢!我自有如意算盤,隻要他一走,立馬想辦法搶地。等國力再上來了,誰向誰納貢還不一定呢!
但是隻要一想到,昔日意氣風發的要多分龍腦酒的馮叔文,現在剃光頭在囚車裡裝和尚,我就氣得齒冷心寒!和,和,和!哪個心裡願與你和!和隻是為了拖時間,隻要我李璟活著一天,就不甘心輸,不甘心!
定雲配的藥有些效用!雖然當時藥力凶猛,可過後竟讓我身體健旺了不少。身體一好些,我的心又大起來!仔細斟酌了一番,我想了一個點子,也想到了一個人!
三月的陽光仿佛也帶著甜香。然而一縷暖陽映在我神色陰沉的臉上——我沒驚動人,自己鋪開了極小的一張白絹,在上麵用針尖般粗細的毛筆寫著一封密書,字跡是不易辨識出處的隸書,且細如蠅蟻,已用儘了我多年積學的書法造詣!寫罷,我吩咐擅長機要密事的何蒞,用密法封在蠟丸裡待用。而後,我找來了精通契丹語的大臣陳處堯,讓他為正使,作為諜者前往契丹乞兵!隨後又迅速找來了江湖上的六個人——這六個人是寧安挑的——由天機門現在掌事的丁覺生選送的他的特優級弟子(江為公子近來身體不好,長日閉關;姚端又到川中去尋譚國師了,所以天機門,現在一直由原掌門周昱的弟子周正清掌權,對外理事的,則是他的弟子丁覺生!)
此時,我選擇用江湖小輩“天機六子”,也是無奈之舉——朝裡實在找不出有誰可以避過周主通天的耳目——陳處堯雖然擅長與契丹人打交道,可我也沒把寶押在他一個人身上,我也如法再炮製一個蠟丸,又暗裡選出了天機六子真正的頭兒。而他們的頭兒,那個受我厚望,足堪統帥六子,親身遠赴契丹求耶律璟派援兵來救唐國的人,已在我心裡了——我決定,除派陳處堯外,還要動用我第一個自己人——我那藏起來的女婿田英!我叫人把田英找到龜首殿,一番吩咐之後,田英拋了我的愛女靈若,與陳處堯及六位天機門的弟子潛蹤出發了。
而我也在準備另外一件貢品,我準備貢給柴榮的兩名女間!這兩個美人,隨同一張豐厚的禮單,就是我對周求和的“誠意”金器千兩,銀器五千兩,錦綺綢緞及白銀千疋,另送禦衣、犀帶、茶葉、藥草,外加酒兩千石、牛五百頭作犒軍之費。
周主已經打下的濠、泗、楚、光、海幾州,就答應割給他,壽州的劉老將軍也彆苦撐了,我也一並答應給他算了。
又答應割地,還砸了這麼多錢銀,若能換柴榮回軍,為我軍多換些整軍養民的時日,還是值!我對這些物什已不心疼,可真正令我勞心費神的,是挑選這兩名不凡的美人!二美人和田英,各自有他們的故事——英雄折劍,彩鳳涅盤,都是不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