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年五十四歲了,登位已近三十年,久居尊位的他即使身著尋常布衣,也自然而然透出威壓,讓人不敢直視。
那男子卻神色淡然,目光坦誠中帶著恭敬看向蕭祈“衛九昨夜進了東宮。”
蕭祈神色不變“景燁那邊情形如何?”
“六皇子左上臂受了刀傷,衛將軍已經接他進了鄴城,如今與衛將軍一同居於鄴城府衙。蕭衛還餘三人。最危急那次是在距鄴城南邊十餘裡處,據影六說,他們正要出手,從地裡竄出一人,使鐵鏟,身手不凡,連落三人救下六皇子。”
“哦?”蕭祈來了興趣,“可查清楚身份?”
“查清楚了。此子乃鄴城城南莘莊張德源長子,名喚張曉琿,年方十四。張德源乃今歲剛考中的秀才。張家祖上乃是中州人氏,並無人習武,在張德源祖父這一代一家五口隨大軍遷居鄴城。”
“如此說,此子身手並非出自家學,可有查到曾拜師何人?”蕭祈問。
“隻查到六歲時拜在一受傷軍曹手下習箭術,此外並未查出彆的。”
蕭祈起了惜才之心“再留意。景燁那裡也要確保無虞。”
“是。”男人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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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宮中,衛皇後對著滿桌的餐點遲遲沒有下著。
她身邊的嬤嬤勸道“娘娘,您多少用一點,不然身子可撐不住。”
衛皇後放下筷子“你放心,我自不會讓自己垮了,我得護著我的孩兒們呢。”
她正要起身,殿外傳來聲音“參見陛下。”
她於是坐著不動,也不看向門口,好似完全聽不到門外的聲音。
“我過來陪你用早膳。”蕭祈進門說道,聲音溫和,“看來時辰正好。”
他在衛皇後對麵坐下,宮人端上熱水服侍他淨手。
衛皇後靜靜看著他“陛下這麼早來我這裡,是有事要告知與我嗎?”
蕭祈揮了一下手,宮人們都退了出去,屋裡隻剩夫妻二人。
“五郎接上燁兒了,你且放寬心。”
“原來陛下也知道我不放心,那陛下自己呢?”
“我自己自然是放心的。”
“那是因為陛下有很多兒子,可我隻有三個!”
“皇後!”蕭祈變了臉色。
衛皇後毫不退讓,眼睛緊緊盯著蕭祈“如今就剩兩個了。”
聲音卻不覺帶著微哽,眼裡也蘊了淚意。
蕭祈心中一痛,默然片刻,語氣也軟了下來“熠兒沒了,我也很難過。阿瑤,”他喚衛皇後閨名,“他是我們的第一個孩子。”
是啊,熠兒是他們的第一個孩子,但不是他的第一個孩子。
熠兒,她的熠兒啊……
衛瑤心痛難抑,眼淚終是流了下來。
蕭祈也靜默良久,等她平靜下來,喚了一聲“孫嬤嬤。”
孫嬤嬤進門,蕭祈吩咐“拿熱水來。”
孫嬤嬤出門後,蕭祈安撫他的皇後“燁兒這趟出門,我都安排妥當了的,你且放心,日常還是要顧好你自個的身子。這些早點都涼了,讓禦膳房另上一些罷。”
“不必了,”衛皇後阻止,“陛下若是吃不慣,就不必陪我了。”
“我難道還能比你嬌氣,當年跟著嶽父,就是雪渣也是吃過的。”蕭祈道。
孫嬤嬤服侍衛皇後淨了麵,蕭祈拿起筷子給她夾了一個水晶蝦仁白菘餃子“來,你最愛吃的。”
衛瑤心氣漸平,語氣也軟了下來“陛下也快些用吧,今日不是還有早朝。”
蕭祈走後,衛皇後吩咐“讓景燁身邊的小福子來見我。”
小福子自七歲進宮就跟著蕭景燁,十多年來對蕭景燁忠心耿耿,人又機警,深得衛皇後看重。
這次蕭景燁出門沒有帶著他,他自是日日憂心主子安危,此刻聽聞皇後娘娘傳喚,心中又是緊張又是忐忑。
進了門小福子跪下一頭磕到地上,也不起身,等著衛皇後發話。
“抬起頭來,”衛皇後看著跪伏地上的小福子,問道“小福子,你可願出京城去尋你主子?”
小福子心中一喜,立起身來道“回娘娘,小福子願意。”
“出去可不比在宮裡,餐風露宿不說,還有性命之憂,你可想好了?”
衛皇後再問。
“那小福子更要趕緊去尋主子了,有小福子在,主子定能少受些苦,就算粉身碎骨,小福子也定要護主子周全!求娘娘讓小福子快快動身。”
說完又一磕到地。
衛皇後唇邊現出一絲笑意
“起身吧,我有事交待你。”
小福子站起身來,孫嬤嬤遞給他一個紙封。
“日常你服侍你主子我是放心的,也不需再囑咐你什麼,隻有一樣,你主子這趟出門遇險,我聽聞有一個莊戶人家的孩子救了他,咱們雖是皇家,卻也要知恩圖報。你去了以後,找到那孩子,把這些銀票給他。也彆興師動眾的,免得節外生枝。”
說完就讓他收拾行裝連日出發了。
小福子來到鄴城安頓好,首要之事就是先做好皇後娘娘交待的這件事情。
白日裡莊子隻要來了一個陌生人,很快就會傳遍全村,他們選在這時辰去莘莊,倒也沒人留意。
小福子帶著蕭十二和衛十來到莘莊的時候,張曉琿已經帶著一群堂弟去夜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