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之如飴”四字,被徐哲說的尤為緩慢。
……對,自讓葉楓晚捅自己一劍時,他的心中,就是本著這樣的信念了。
徐哲微微沉默,不知想到了什麼,麵色稍稍舒緩。
“我做我想做的事,若得到了我想要的,那是我應得的,若不幸我瞎了眼,哪怕後果再糟,那同樣也是我應得的,我此刻膽敢在這裡與你這般說,便是我已經有了為我所做的一切選擇,承擔萬般後果的準備,要說思量計較的人那也應是我,你此刻為何不應?”
徐哲此話一出,怔住的不止東方不敗,還有葉楓晚。
前方青衫少年人的背影挺拔,常年習武之下並不瘦弱,卻也不顯強壯結實,葉楓晚抱過徐哲,替徐哲洗浴寬衣,他知道前方之人的四肢修長,肌肉並不凸顯,卻是內斂有力,十指看起來白皙修長,似是富家公子哥不沾煙春水,但交手之後,才知道那看似不經事務的十指下,武功絕對不低。
為自己的選擇,承擔一切後果的準備………
僅僅是這一句話,被前方那人以那樣的神態與口吻說出,葉楓晚的心弦,便似是被一隻無形又調皮的手,反複的撥了又撥。
這話,莫名其妙的好像說到了他的心尖之上。
哪怕早知道徐哲武功不低,但他似乎…………從來都是把徐哲放在了“身後”以及“被保護”的位置上。
可是,能鏗鏘有力的說出這種話的人……
所選所擇,皆承之受之,哪怕萬劫不複,亦是甘之如飴。
…糟、糟糕,小哲突、突然間這麼這麼這麼帥氣是是是為什麼qq!!!!那明明比他矮了半個頭也不如他結實的背影怎、怎麼突然間感覺這麼的高大雄偉壯實可靠啊qvq!!!
二少的心思有點亂。
不說陡然間心思大亂的葉楓晚,趁東方不敗怔神之際,徐哲便把手中的卷軸扔到了東方不敗的懷裡。
恩,棒子給了,甜棗喂了,咱們還得再畫一張大大的圓餅吧。
東方不敗接過卷軸,眼神疑問。
徐哲挑挑下巴,示意對方自己打開一閱。
東方不敗卻沒有急著打開,而是神色平靜的問“我還沒有回答,這般無礙?”
徐哲嗤笑道“自然無礙。”
剛剛被人笑罵了句娘們,這會得到應可,東方不敗自然是翻閱的乾淨利落。
而這個卷軸的內容,其實是…………
………………一本計劃書。
而且是早年徐哲對他義憤填膺說過的那個。
對,就是在東方不敗看起來理想主義傻白甜的那個《所謂正派人士的教育任務》的計劃書。
東方不敗愣了,匆匆把手中的卷軸從頭到尾看了一遍,滿臉詫異,就連方才徐哲給了他那道選擇題時,他都沒有如此愕然“你竟然…………是說真的?”
徐哲也正了神色,道“是,我並未開玩笑,我知在叔叔心裡,自昔日我提議此事起,就對此事曬笑不已,但我……我是當真想要做些什麼。”
徐哲眯眸,遠方天際鷹雕盤旋,頭頂孤雲稀薄清透。
他似乎很強了,但再強也強不過強軍萬馬,他似乎有了十足的進步,但恰如此刻,立於山峰之巔,蒼穹似無際畫布,而他孑立一人,根本比不得那畫布上的黑點一粒。
天地如此之大,人身何其渺小。
“這正邪紛爭………實在是無趣至極,所作所為無非為了一個‘權’與一個‘利’。”
東方不敗皺眉,一針見血道“但這世上不可能無紛無爭。”
徐哲點頭,不再仰頭望天,道“我知,正派人士仇視魔教眾人,魔教眾人不爽正派之人——無妨,競紛之爭,這本就是天理循環自然之道,但我所求不過明事明理,如昔日所言,不止正派人士,就連我日月神教之人,也有諸多被這所謂的正邪敵對迷瞎了眼睛、堵住了耳朵的人……”
徐哲的睫毛顫了一下,卻並未看向東方不敗,而是遙遙的望向了葉楓晚。
大唐安史之亂,亂世之危,哪怕各門各派再有紛爭,卻仍是團結成城,共守大唐安寧。
徐哲閉上眼,聲音極輕,卻又有力至極。
“叔叔,我不求抹消正邪兩派的偏見,但至少…………思想可以傳承,知識可以亙古,哪怕隻能維持幾代百年,我也定要在我在世之時,改了某些正派人士的心思。”
“家國有難,同胞被辱,百姓被殺,彆說什麼朝堂江湖之分,這時我們應當如何?”
“哪還應管什麼正邪敵對,殺‘魔教’之人,滅‘魔教’之根,這時應該做的,難道不是共同禦敵,以保百姓安寧,朝代穩定嗎?”
“昔日大宋,郭靖郭大俠是這般做的,但是之後的元朝呢?如今的明朝又如何呢?…………叔叔,還記得幾年前北方弟兄被殺的那件事嗎?”
記得,怎會不記得,也就是那件事後,徐哲才言辭激昂的,對他說了那番在他聽來貽笑大方的誌向。
隻是東方不敗當真是沒想到,徐哲竟然真的是這般想的,而且一想就是這麼多年,如今也仍然堅持著。
徐哲抬起手,攥起拳,手背青筋一露,再次鬆手,便是鐵末儘數紛飛。
那是方才被徐哲攥在左手的四根繡花針。
“勢力、武功、智謀、耐心、決意…………叔叔,這些我都有,但是很多時候……難免覺得力不從心。”
“東方左使,我是當真想做這件在你看起來愚不可及的事情。”
“行舟的武功我極為放心,大言不慚的說,哪怕對上《葵花寶典》大成的叔叔,行舟也絕不會立於下風,而我真正的功夫,也不低於你與行舟。”
“行舟他……”徐哲看了葉楓晚一眼,微微揚了揚唇角,眸色不覺柔和了三分,“行舟是我可以交付後背的人,而在這個世上,我願意交付後背的人,除去行舟,還有叔叔和盈盈,但我可以交付後背的人,盈盈卻不行。”
“但是呢。”徐哲望著葉楓晚的神色既無奈又放縱,“若說到什麼算計人心,執掌大權,厚黑禦人…………這一些,行舟卻是做不來的。”
葉楓晚動動唇,心中有些懊惱,但他的確不擅長這些。
似是察覺到葉楓晚心中所想,徐哲對葉楓晚含笑搖了搖頭。
笑罷,徐哲又看向東方不敗。
“人生在世,若是有心,總是可以做一些事情,死後亦可留名。”
“叔叔,懸崖巔峰的風景的確很好,但是難免有些冷。”
“我是真的想做些什麼,而走在這條‘做些什麼’的路上時,我希望……叔叔你仍然可以陪在我的身旁。”
“我最初說,請先生教我,先生起初不允,全憑哲死纏爛打,驚擾父親,先生才肯教我少許。”
“我後來說,請先生幫我,先生那時笑著回我少主所願,東方怎敢不從。”
“如今,我最後說——”
“東方不敗,我肯用你,願信你,請叔叔肯為我所用、願為我所用,與我一起登至巔峰頂端。”
“叔叔,你是否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