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在忙些私事,沒時間過來,辛苦你們了。”
薑怡感覺上官靈燁在故意曠工,把活兒全甩給她;但她即便知道,也不好說什麼,起身道
“舉手之勞,娘娘不必這般客氣。今天的事兒都快處理完了,嗯……我想借您的畫舫,去鐵河穀轉一圈兒,明天就還回來,不知道方不方便?”
上官靈燁拿起書桌上剩下的案卷,轉身走向外麵
“我正準備過去,帶你們一起去吧。”
薑怡見此自是欣喜,抱著大白貓,和左淩泉跟在了後麵。
左淩泉和上官靈燁不算生分,但也不是特彆熟,還出過脫衣裳看櫻桃的岔子,不太好主動搭腔,隻是默默跟在後麵。
薑怡還記得昨晚的閒談,和上官靈燁一起來到畫舫上後,就借機詢問道
“對了太妃娘娘,仙人要結為道侶的話,該是個什麼流程。”
上官靈燁在艙內的小榻上坐下,抱起白貓擼著,含笑道
“你怎麼問起這個?準備和左淩泉結為道侶?”
“誒……就是隨便問問,娘娘應該知道吧?”
上官靈燁看了看站在外麵偷聽的左淩泉
“結為道侶是大事兒,按照規矩,都是在祖師爺神位前起誓,由祖師爺見證;修行道沒幾個人敢做欺師滅祖的事情,這種婚約比俗世拜天地要穩固得多。”
薑怡微微頷首,又道
“我和左淩泉,還沒有正式入門,沒有祖師爺的話,該怎麼辦?”
“那就在長輩麵前起誓,或者以天地為媒,外麵的散修都是如此;不過這種誓約作用不大,真要負心沒人能管,你要和左淩泉結為道侶的話,我建議等九宗會盟結束,你們找到師門再說,那樣莊重些。”
薑怡勾了勾耳邊的秀發“他應該不會負心,我更不會,其實在哪兒都差不多。”
上官靈燁搖了搖頭“這算是傳承的一種,仙人結為道侶,如果沒有人見證,就算是野鴛鴦,說出去也不好聽。”
“哦……”
兩人閒談不過片刻,畫舫就飛越了四百多裡山河,來到了一條大峽穀的外圍。
左淩泉站在甲板上,抬眼眺望,可以瞧見視野儘頭有一片極為宏偉的建築,層層疊疊,最中心處的高樓,如一座山峰直入雲端,隱隱可以瞧見一塊金匾,上書‘鐵鏃府’三字。
鐵河穀正處於鐵鏃府的大門外,有黑水從鐵鏃府內淌出,沿岸建築連綿成片,萬千修士如蟻,在峽穀之內穿行,外圍也停泊著數艘模樣各異的渡船,不時就有新的船隻從外圍抵達。
畫舫距離鐵河穀尚有一段距離,就從半空降了下來,上官靈燁開口道
“就送到這裡,你們若是坐我的船進去,外人還以為是鐵鏃府的青魁到了。”
“謝前輩了。”
左淩泉拱手一禮後,就帶著薑怡,落在樹林之間,朝遠處的鐵河穀口走去……
九宗交換門生,算是九宗會盟的閉幕儀式,實際上會議很漫長,前後要談個把月的時間。
上官靈燁乘坐著畫舫,直接來到鐵河穀中心的圓樓。
圓樓高四層,裡麵擺放著九宗盟約的詳細卷宗,以及九宗建立至今的‘史料’,無數弟子在其中穿行查找。
圓樓中間是青石廣場,周邊豎有八尊雕像,正中是一張巨大圓桌,九名服飾各異的男女長者在各自位置就座。
九宗坐席後方,是可以說話的各方勢力首腦,地位高低可以用坐席的前後來區分;加起來也不到五十張椅子,卻代表了半個玉遙洲的頂尖勢力。
上官靈燁雖然是鐵鏃府的人,但已經外派,擔任緝偵司的主官,隻能算大燕王朝的首席供奉,座位在鐵鏃府靠後的位置。
但上官靈燁身份和輩分都太高,一到場,鐵鏃府的諸多長者都起身行禮或者頷首示意,其他宗門的相識之人,也在開口打招呼。
上官靈燁入宮後,便很少和這些道上朋友接觸,不過修行道幾十年不見是常事兒,能坐在這裡的,麵孔變化也不會太大,她回禮過後,就坐在椅子上端著茶杯旁聽。
鐵鏃府是此次會盟的東道主,上官霸業作為鐵鏃府的府主,坐在主位,認真討論著過去十年發生的異數,和未來十年需要調整的方向。
修行中人都講究清心寡欲,對於這些繁重俗事,顯然都覺得傷腦筋,討論個把時辰後,就會停下來歇歇,說些調節氣氛的事兒。
上官靈燁和旁人隨意閒聊,瞧見驚露台的仇封情的後麵,坐著一個腰懸佩劍的老頭子,雖然看起來麵生,但能坐在這個位置,便說明了身份。她開口詢問道
“這位前輩,可是劍皇城的陸劍仙?”
老陸能在劍修如雲的中洲殺進前十三,名聲肯定不小,曾經還有玉階之下第一人的美譽,也就後來劍心受損,才逐漸銷聲匿跡,和上官靈燁不是一個時代的人。
老陸坐在這裡,是給老友仇封情當謀士,聽見有人打招呼,沙啞開口道
“沒想到靈燁仙子還知曉我這把老骨頭的名字。”
在場眾人地位相差不算懸殊,有人開口,其他人目光自然移了過去。
坐在圓桌旁的一個貌美女人,回頭瞧見上官靈燁,還熱絡地招呼了一句
“靈燁丫頭,多年沒見,我都快認不出來你了。”
上官靈燁微微頷首回應了幾句後,又看向了老陸,繼續道
“聽聞陸劍仙這次從中洲帶了三個天縱奇才過來,光是位列第三的‘小麒麟’齊甲,就已經是罕見的劍仙胚子;晚輩和九宗的諸多道友,對其他兩人身份都挺好奇,陸劍仙可否透露一二。”
在場諸多仙師長老,對後輩翹楚都很有興趣,隻是這些天打聽了不知多少次,驚露台都守口如瓶。
司徒霸業見師妹又提起這事兒,順勢道
“劍塵,咱們也認識上百年了,我們又不爭不搶,讓你透過口風罷了,需要捂這麼嚴實?”
老陸嗬嗬笑了下“年輕人的事兒,讓他們自己去決定,又不是我徒弟,我這提前透口風,不合規矩。如果不出意外,過些日子各位就能瞧見了。”
仇封情坐在老陸前麵,其實也滿肚子問號。
這次中洲就過來了一個齊甲,根本就沒有其他人,也不知老陸從哪裡挖出來一對兒‘臥龍雛鳳’。
仇封情本以為是老陸在外麵撿來的天縱奇才,結果‘雛鳳’一亮相,好家夥,僅憑一人之力,拉低了整個驚露台的平均修為,‘荒山山根’‘荒山兩極’之類的綽號,就能看出此子有多霸道;再往上的‘臥龍’得厲害成啥樣,仇封情都不敢去想。
老陸不坦誠相告,仇封情也沒辦法,反正牛不是他吹出去的,他也隻能靜觀其變。
瞧見其他宗門又問起來,仇封情乾脆反問道
“你們鐵鏃府的青魁‘上官九龍’,還不是藏著掖著,要不你們先給點誠意,透露下‘上官九龍’的底,我再想辦法問老陸,讓他把臥龍的消息供出來,如何?”
司徒霸業擺了擺手“老祖選的青魁,連我都不知道是誰,等過些日子你們就知道了。”
“切——”
場上噓聲一片。
雲水劍潭的李重錦,麵相較為年長,心情不太好,顯然還在為昨天的事兒耿耿於懷。聽見幾人說起‘上官九龍’的事兒,李重錦接話道
“上官九龍和中洲臥龍,想來都是青魁水準的天之驕子,比許墨這等有名無實的要強太多;老夫還是第一次聽說,青魁過來參加九宗會盟,路上被人打掉名次,我雲水劍潭要是有這種不爭氣的弟子,當場就逐出師門了。”
這話是指名道姓地罵伏龍山。
伏龍山過來的,是丹器長老許陰騭,也是許墨的養父,從許墨口中得知了隻言片語,此時平淡道
“許墨的天賦如何,本道心裡有數,不計一時得失罷了;李道友若是心有不服,過幾日讓你家的李處晷,和許墨擂台上見即可。”
雲水劍潭是家傳的宗門,也是南方九宗唯一的劍修宗門,李處晷是青瀆尊主的直係子孫,號稱‘九宗年輕一輩劍魁’。
李重錦這次把少主帶過來的目標,是針對‘中洲三傑’和驚露台,打響‘天南第一劍宗’的名聲,根本沒把許墨之流當對手。
聽見伏龍山下戰書,李重錦冷聲道
“你伏龍山一幫子隻會在家裡畫符擺陣的臭牛鼻子,也配跑來問我雲水劍潭的劍?”
伏龍山善奇門陣法、五行方術,不玩劍,而且特彆討厭‘劍修’這種異端。
許陰騭對於這番譏諷,隻是道
“老祖宗留下來的東西還沒學明白,就開始把‘問劍’掛在嘴邊,中洲玩剩下的東西,也隻有你雲水劍潭當個寶。”
“我雲水劍潭就是九宗第一劍修宗門,在場可有人不服?”
驚露台是劍學宗門,但不走劍修那麼極端的路數,仇封情見李重錦這麼狂,搖頭道
“老李,你這話說得就有點不對了,九宗之中就你們一家走劍修路數,你說自家是倒數第一劍修宗門,我們也沒人不服。不過‘中洲三傑’可在我驚露台學藝,怎麼說也算半個師長,你確定你雲水劍潭玩劍,能玩得過中洲劍皇城出來的天驕?”
老陸此時也接話道“臥龍出世,九宗年輕一輩,無一人敢提‘問劍’二字。李道友這話確實說滿了。”
此言一出,青石廣場上鴉雀無聲。
畢竟老陸這句話,比李重錦還狂,直接不把九宗所有用劍的年輕人放在眼裡。
但老陸說得輕描淡寫,看起來很有把握,在場諸多長者,心底都生出了幾分訝異,連仇封情都半信半疑。
上官靈燁知道左淩泉的水準,瞧見中洲的人如此囂張,開口道
“陸劍仙也彆把話說太滿,天之驕子雖說罕見,但九宗地大物博,總有幾個,陸劍仙可彆小瞧了我九宗的年輕人。”
老陸還真不是小瞧九宗,但‘劍一’已經代表巔峰和同境無敵,放在中洲也沒有幾個人能比肩,他搖頭道
“不是老夫小瞧,靈燁仙子可能沒見過真正劍道奇才,等臥龍來了鐵河穀,你就明白了。”
兩人底牌都是一對王,不亮牌肯定是說不清楚。
上官靈燁見老陸這般有底氣,也不爭論了,點頭道
“那就到時候手底下見真招。”
眾人聽見此言,自是有點期待過些日子的九龍戰臥龍。
許陰騭等兩人聊完,又把話題拉回來,不屑道
“雲水劍潭自號‘第一劍修宗門’,彆到時候被鐵鏃府打趴下了,連人中洲臥龍麵都沒見著。”
李重錦對自己少主同樣自信
“你當青瀆尊主教出來的徒弟,真比不上劍皇城的嫡傳?我家少主已經摸到了‘劍一’的門檻,十劍皇的高徒,又有幾個能學會‘劍一’的?”
在場諸人知曉‘劍一’的難度,根本不是師父能手把手教會的,聞言都目露驚訝,連老陸都神色鄭重,唯獨上官靈燁暗暗翻了個白眼。
許陰騭繼續嘲諷道“摸到門檻也值得吹噓?多少人摸了一輩子門檻,也沒跨過最後一步。”
“對付許墨足以。”
天帝城的商見耀,是帝詔尊主的子孫,而天帝城和伏龍山、大燕三宗關係都不咋滴,這時候自然而然地開始煽風點火
“唉~孰強孰弱,還是得手底下見真招,就怕許墨和李道友的孫女,在外麵玩的誤了時間。”
李重錦聽到這事兒就來氣,但還未開口,許陰騭就先說道
“我伏龍山弟子向來守禮,誤了時間也是他孫女胡攪蠻纏。”
“放你娘的狗屁!”
李重錦當時就火了,抬手就是一掌拍向許陰騭。
然後司徒霸業就開始拉架說和,其他人端著茶杯看戲。
上官靈燁微微縮了下脖子,覺得這是個是非之地,默默起身離開了圓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