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莽!
夜色已深,雪夜之下,視野儘頭的鐵河穀燈火通明。
忙活了一整天的薑怡,揉著眉心走出船艙,眺望夜幕下的雪景,鬆了口氣“可算是忙完了……”
冷竹跟了出來,被冷風吹得縮了縮脖子,抬起小手哈了口熱氣,看向又肥了一圈兒的雪團子,走到跟前仔細修整,詢問道
“公主,我們晚上睡哪兒啊?去你說的小樓,還是就在這裡住下?”
薑怡來後都沒下過船,也是第一次進鐵鏃府,不清楚皇太妃的安排。本想問一下,可船上的活兒沒處理完,皇太妃也不知是不是想偷懶,反正消失得無影無蹤,到現在都沒見過人。
“應該就睡這兒,去問下左淩泉就知道了。”
薑怡說起睡覺,又想起晚上圓房的事兒。
如果不出意外,今天晚上又得被認真糟蹋。薑怡倒是沒什麼抵觸,昨天雖然起初有點疼,但後來還是挺舒服的,嗯……應該是從未有過的滿足,以前做夢都做不出來的那種。
不過薑怡終究是姑娘家,天生的矜持和自幼的教養,讓她不可能這麼快適應,心裡還是有點緊張。她看向蹲在船首冷竹,想了想道
“你今晚和我睡一起,要是左淩泉過來找我,嗯……你就說我睡著了,沒空見他。”
冷竹認真精修著雪鳥,接話道
“公主怕是想多了,左公子晚上怎麼會來找你,應該去湯姑娘那裡才……才……”
話至此處,冷竹發現背後有道眼神,冷冷盯著她的後腦勺,似乎是在思考‘怎麼把她這不會說話的丫鬟嫁出去’。
!
冷竹表情一僵,欣欣然地收手,回頭瞄了一眼
“嘿嘿……嗯,我是說左公子善解人意,從不打擾公主休息;湯靜煣晚上不用睡覺,所以才去她哪兒,去小姨那裡也說不準……沒有其他意思。”
薑怡半眯著眼,審視冷竹片刻後,輕哼道
“罷了,也指望不上你。”
冷竹一時失言,知道惹公主不高興了,亡羊補牢道
“公主要是想見左公子的話,要不要我去旁敲側擊提醒一聲?”
“不用,我見他作甚?忙一天都困死了……”
薑怡不想在這個話題上多聊,看向船首的大雪球
“雪人是三個球摞在一起,你堆這麼大一個球有什麼用?”
說著也走到跟前,聚攏甲板上的雪花,親自堆雪人。
冷竹張了張嘴,想解釋自己堆得是團子,不過她手藝不好,怎麼看都是個球,也不好意思說了,蹲下來幫忙搭手。
薑怡自幼在溫暖的南方長大,也是第一次遇上這麼大的雪;雖然平日裡穩重大氣,但心底的玩性隻是被理性壓住罷了,此時忙完公事放鬆下來,玩得還挺開心。
兩個不到二十的姑娘,蹲在一起忙活片刻,很快堆出了一個雪人的雛形;風雪之間待久了,臉兒也凍紅了幾分。
薑怡搓了搓小手,暗暗醞釀,正想把雪人的腦袋雕刻成豬頭,但還沒下手,就聽見小湖旁傳來踩過積雪的腳步聲。
嚓嚓——
回頭看去,上官靈燁從遊廊間走來,搭著金色披肩,頭發鳳花珠釵,步履輕盈猶如在庭間賞雪的深宮貴婦。
薑怡和冷竹都把活兒乾完了,才瞧見皇太妃姍姍而來,心中都不知如何評價,當然,彼此互助,也不好意思不滿。
她們連忙停下孩子氣的動作,招呼道
“皇太妃娘娘。”
上官靈燁一整天都在鐵鏃府內閒逛,回憶下午被左淩泉襲胸的事兒。聽見招呼,她收起心思,微笑道
“辛苦你們了。屋子已經收拾好,還讓弟子準備了吃食,你們去後宅住下即可。”
薑怡微微頷首“那我們先下去了,娘娘有什麼需要的隨時通知我即可。”
冷竹有點舍不得馬上堆好的雪人,不過她當宮女的,自是不敢在公主、太妃跟前放肆,規規矩矩地就跑了下去。
上官靈燁目送兩人離開後,轉身走向船艙,準備忙活些緝妖司的公事,以掃開有些亂的思緒。
不過轉身之時,目光停留在了堆到一半的雪人之上。
上官靈燁正想評價一句‘多大的人了,還這般孩子氣’,但話未出口,思緒卻頓了下,連眼神都出現了些許迷茫。
雪人很常見,不說京城市井的孩童,連宮裡的宮女、鐵鏃府的年幼弟子,在大雪天,都喜歡把雪堆成各種模樣,似乎這是凡人幼年必經的一環。
上官靈燁仔細回想,卻找不到類似的記憶。
她出生在這棟宅子裡,好像從有記憶那刻起,就脫離了這些低級趣味;每天除了修煉還是修煉,短暫的幼年,能讓她記住的同齡人,隻有天賦出眾需要追趕的目標,除此之外心中再無他物。
以前覺得自己懂事早,修行本該如此;不過現在想來挺遺憾的,畢竟她隨時都可以修行,懵懂無知的幼年時光卻再也回不去了。
上官靈燁暗暗搖頭,沒想到自己竟然會因為一個雪人患得患失;不過這種遺憾並不讓人很難受,也不是不能彌補。
她注視雪人片刻後,緩步走到了跟前,抬起白皙玉手,認真勾勒起雪人的容貌。
寥寥幾筆下去,雪人出現了眉毛、眼睛、嘴角……
是個男人的模樣。
上官靈燁眨了眨澄澈雙眸,可能是想起了下午被冒犯的場景,有點不滿,抬手就搓了幾下,然後重新勾勒出一個女子的容貌。
勾勒得很精細,連上官老祖的神韻都顯現出了一二。
上官靈燁堆完雪人後,打量幾眼,才心滿意足地回了船艙……
————
身處鐵鏃府,吳清婉不敢修煉太久,輔助左淩泉把真氣補滿後,就先行離開了石室。
左淩泉獨自在蓮花台上練劍,等到夜色降臨,才收功靜氣,走出了修煉的洞府。
上官靈燁的住所挺大,但人住得很少,到了夜晚極為安靜,隻能聽到風雪之聲。
左淩泉順著遊廊,緩步來到後宅,遙遙就瞧見一間廂房的窗戶裡,吳清婉和湯靜煣坐在一起閒聊著瑣碎小事。
房間外的廊道圍欄上,還有個雪球滾來滾去,發現他出現後,就飛了過來,落在了他肩膀上,“嘰嘰~”叫了兩聲,然後張開鳥喙。
左淩泉嘴角含笑,取出一粒乾果放進團子嘴裡,然後揉著鬆軟的團子,走向房間。
正在閒聊的湯靜煣,興許是怕薑怡吃醋,瞧見左淩泉過來,開口道
“公主還在前宅的船上忙活呢,你過去看看吧。”
“是嗎?”
左淩泉見此不再打擾兩個女子,轉身走向前宅。
剛剛走到垂花門附近,就聽到一牆之隔的過道裡傳來腳步聲,還有竊竊私語
“……晚上他過來,你彆開門就是了,爭氣些,彆胳膊肘往外拐,他一句話,你就老實巴交把門開了。”
“怎麼會呢,我是公主的丫鬟……不過,左公子晚上過來見公主,說明心裡有公主,不見不太好吧?”
“要見你自己去見。”
“好。”
“嗯?”
“呃……開玩笑啦……”
……
左淩泉站在垂花門內,剛聽兩句,就瞧見薑怡麵色嚴肅,斜瞥著冷竹走了進來。
冷竹縮著脖子,弱弱低頭看著地麵,不敢說話,瞧見他在門後站著,眸子微微一亮,連忙行了個禮
“左公子,你來啦。”
薑怡表情微微一僵,也不清楚方才的對話有沒有被聽到,此時也隻能當作什麼都沒說過。她恢複了往日沉穩的臉色,轉眼看向左淩泉,蹙眉道
“你不是在修煉嗎?跑這兒來做甚?”
“嘰~”
團子站在肩膀上,展開小翅膀做了個擁抱的動作,應該是在說“來接你呀~”。
隻可惜,左淩泉沒團子這麼會撩人,隻是含笑走到跟前,拉住了薑怡的手
“在聊什麼呢?”
薑怡手下意識縮了下,越是心虛,越是強撐氣勢,輕哼道
“你管得著嗎?”
冷竹不動聲色地走到了左淩泉的另一側,小聲回應
“公主今天忙活了一整天,看天色晚了,正想讓我和左公子打聲招呼,讓你不用過來看望,早點休息。”
左淩泉微微點頭,拉著薑怡走向後宅
“多謝公主關心,天色是有點晚了,走休息吧。”
薑怡瞧見左淩泉把她往後宅拉,自是明白意思,神色有點拘謹;冷竹在跟前,她想不答應,又不太好開口,隻能委婉道
“小姨過來了,我……”
“我和吳前輩說過了。”
“……?”
薑怡雙眸微瞪,看向左淩泉,很是羞惱。
左淩泉半點不怕,笑道“遲早要知道,我們名正言順,有什麼不好意思的。”說話間拉著薑怡來到她落腳的庭院。
冷竹滿眼茫然地跟在旁邊後,聽不太明白,好奇詢問
“說什麼呀?”。
團子也是歪著頭,看向兩個謎語人。
左淩泉打開房門,把薑怡推了進去,轉眼望向冷竹
“冷竹,你今晚上睡哪兒?”
“……”
冷竹這次明白意思了,吹彈可破的臉蛋兒一紅,默默把團子接過來,然後出去抬手關門。
薑怡瞧見貼身宮女半點不護主,話都不說就把她賣了,羞惱道
“冷竹!你回來!”
“哦,好。”
冷竹低著頭弱弱應了一聲,又走進了屋裡,把團子丟了出去,繼續關門。
“嘰?!”
薑怡沒想到冷竹這麼‘懂事’,她抿了抿嘴,又道
“你把他攆出去,我們睡覺,你把他關在屋裡做甚?”
冷竹能說什麼?她臉兒發紅地瞄向左淩泉
“左公子,你還有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