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秋桃哼著小曲烤果果,等兩個人聊了兩句後,才回頭道
“左公子,剛才望川城來訊,讓我們回去一趟,要不要回去呀?”
在婆娑洲的正道修士,都會發放身份牌,雖然沒有天遁塔即時傳訊,但望川城可以通過身份牌單向傳遞簡略信息,以便臨時調度。
左淩泉估計望川城召回他,是因為雪狼山脈大展神威的事情,他雖然對名利之事興趣不大,但在這裡幫正道助陣,還是要聽上麵的調度,想想回應道
“駝峰嶺的事兒已經忙完了,剛好回去複命,現在就出發吧。”
“哦,好……”
……
婆娑洲地域不算廣袤,但也有半個玉瑤洲的大小,穿過東部的雪狼山脈,才算到了內腹。
正道修士尚未推過雪狼山脈,目前都集中在鬼燎川,內陸一直到西北沿海,屬於異族的勢力範圍。
不過婆娑洲也不是異族老巢,這裡的本土修士,也就雪狼王、玄鄴這些成名大妖,其他大部分人手,和正道一樣也是從外洲跨海而來。
西北沿海,有一座大城,名為霜花城,上古時期便是各洲交彙的主港;如今被幽螢異族占據,霜花城並未沒落,畢竟異族同樣得坐渡船、運物資。
五月初,天氣已經逐漸燥熱起來,炎炎烈日之下,一老一少兩道人影,從雜草枯黃的平原上,走向坐落於海邊的城池。
走在前方的,是個身著公子袍的年輕男子,手裡拿著折扇不搖著,看起來像是俗世少爺。
背後則是個頭發花白的老頭,背著手走走看看,兩人有一搭沒一搭閒談
“老陸,那女魔頭到底住在哪兒?我本來還想著拐回來,給老七當暖床疊被的丫鬟,結果可好,咱們都走了快兩年了,連個人影都沒看到……”
“這裡是異族的地盤,不要叫‘女魔頭’,要叫梅仙君、法神……”
“怕個啥,就我這道行,跑去幽螢異族麵前,說我是正道的細作,他們估計也得回句‘你配嗎?’……”
“也是……”
“所以說,要大方一些,真被邪道堵住了,大不了當場‘棄明投暗’……”
“你以為想當幽螢異族的狗腿子,人家就要你?”
“嘿?老陸,你這話就過分了,我雖然道行低了點,但天資好呀,一手劍術連你都怕,異族憑啥不要我?待會咱們就去異族的報名處報道,據說正道過來投奔的人,還有獎勵,幫忙安排師門道侶啥的……”
……
走在後麵的老陸,聽著這些扯淡的話語,不禁搖頭輕笑。
老陸年輕時,最遠隻走到了絕劍仙宗,也是第一次到這麼遠的地方來。
以前老陸以為,幽螢異族全是惡徒,紮根的地方也必然是滿地骷髏頭的人間煉獄。
但親自走到婆娑洲西北,他才發現幽螢異族沒想象中那麼不堪。
幽螢異族是統稱,內部派係分明,總體來說分為三支——仙君商寅統帥的奎炳洲仙家勢力、仙君梅近水統領的北狩洲仙家勢力、妖王和妖祖旗下的各洲非人族勢力。
梅近水和商寅的關係,就類似於上官玉堂和冥河老祖,除了是一路人,會彼此協防配合外,其他牽扯並不大,更沒有誰聽命於誰的說法。
這麼大的勢力聯合體,就等於半個九洲,用善惡正邪來評價太過籠統了。正道有的規矩,幽螢異族同樣也有;正道有雙鋒老祖這種見財起意的惡徒、幽螢異族同樣不缺心係蒼生的聖人。
要說兩者的差彆,隻能說對‘大道’的理解不一樣,所求之道相駁,導致了如今的勢不兩立。
不過幽螢異族的地盤,在老陸看來確實要比正道亂一些。
以上官老祖為首的正道勢力,都遵循的是‘人道’,把人族安危看得重於一切,管你是什麼鳥獸成精,不按照人的規矩行事,一縷按妖魔論處。
而幽螢異族從弱勢地位慢慢發展起來,拉攏了妖族和諸多邪魔勢力為己用,難免會出現尾大不掉、騎虎難下的情況。
就比如妖族,妖族裡麵很多族群都以人為食,這是人家的天性。而商寅等異族首腦,作為人族修士,肯定不會允許妖族肆意吃人,但又離不開妖族的助力。
在這種局麵下,異族隻能立下各種亂七八糟的規矩,比如某地不能吃牛羊、某地要修建老虎祠廟等等,來換取妖族的與人為善。
這樣的場麵,對於老陸這種出生正道的修士來說,能想到的形容詞很多——與禽獸為伍、狼狽為奸、為虎作倀、幫狗吃食、狗仗人勢……反正打心眼裡看不上。
老陸雖然沒有投奔幽螢異族的心思,但跑到這兒來了,自然不敢以正道修士自居,專門弄了個北狩洲散修的假身份遮掩行跡。
順帶一提,在異族地盤,修士不可能自稱‘我們邪道’。
在異族修士眼裡,他們走的才是遵循天道自然的正道,而正道修士則被是‘墨守成規不知變通的上古餘孽’。
老陸和左雲亭一路閒談,來到了位於西海岸的霜花城。
這幾年在打仗,霜花城內異族修士挺多,外麵也有人巡查。老陸勢單力孤,道行也不算太誇張,稍微解釋了幾句,就順利入了城。
至於左雲亭?
守城的異族供奉,見老陸帶著個百無一用的廢物行走,才沒啥戒心,哪裡會巡查。
左雲亭醞釀半天說辭,卻被直接放行,差地被氣死,進了城還碎碎念道
“什麼眼神兒,就這還守城?好歹問一句姓甚名誰、家庭背景呀,萬一我是走錯路的正道天之驕子咋辦……”
老陸搖頭輕笑,負手走在街上,看著霜花城內的街景。
霜花城規模很大,但街上的場景,和正道仙家集市區彆並不明顯,唯一不一樣的,就是多了些亂七八糟的大型飛禽走獸,場景看起來和瘋狂動物城似的。
老陸目的地是港口,準備坐船去北狩洲,抓個仙君梅近水的手下,詢問心中放不下的那件舊事兒。
兩人走到沿海港口的時候,尚未找到船隻,倒是被一陣交談聲吸引的注意力
“……牡丹江可不像往日那般荒涼,我讓後人專門打理,如今遊人多的很,裡麵的山洞還是以前的樣子……”
老陸神色微動,以餘光查看,卻見說話的是相伴走向港口的一對男女。
男的穿著一襲青色書生袍,打扮尋常,麵帶笑意;女子則比較高大,模樣很英氣,腰間掛了個虎頭娃娃玉佩,並無出奇之處。
牡丹江是九宗望海樓附近的一條小江,不過九洲江河重名的太多,老陸也不確定,就假意和左雲亭閒談,側耳傾聽。
戴著虎頭玉佩的女子,舉止有點豪放,聞言叉著腰道
“後人?侯書玉,你現在應該兒孫滿堂了吧?納了多少小妾呀?”
“過繼的兒子罷了,我終日與鳥獸為伴,沒心思做生意,就領養了俗世兄弟的子嗣打理家業……”
“我不信。這次回去,我去查查,要是發現你另娶他人,哼……”
“唉……”
……
輕聲言語入耳,老陸眉頭不禁皺了起來。
他的紅顏知己,葬在望海樓附近的‘仙子墳’,那跟前有一個修行世家,家主‘四象神侯’,名字就叫侯書玉,他過去祭拜亡妻的時候,對此有了解。
老陸在驚露台住那麼久,‘四象神侯’叛逃的事情,自然聽說過的;而侯家的位置,就在牡丹江下遊……
老陸對在這裡撞見九宗叛逃的修士事兒,並不意外,畢竟這裡是幽螢異族的交通樞紐,撞見梅近水都不算稀奇;他疑惑的是女子那句‘這次回去’。
通過此言,老陸明白兩個人此行是準備回九宗。
現在正邪兩道打仗,來往審查本就比較嚴,侯書玉即便能穿過婆娑、華鈞兩洲,回到玉瑤洲,以九宗對異族的巡查力度,和自投羅網又有什麼區彆?
老陸心有疑慮,便佯作找渡船的散修,和左雲亭在港口閒逛,注意著侯書玉的動向。
結果最後發現,侯書玉和身邊的道侶,上了一艘掛有陰陽魚徽記的大船;以老陸在婆娑洲行走的見聞,這個宗門徽記,代表的是仙君梅近水麾下的向陽城。
渡船上修士很多,其中不乏山巔仙尊,老陸不敢隨意窺探,但心裡難免生出一個念頭——這艘船,莫不是準備去玉瑤洲?
念頭剛起,老陸就暗暗搖頭。
世上沒有任何仙家渡船,能繞過南嶼、華鈞兩洲,中途不經任何補給直達玉瑤洲。
就算異族煉器師技法通神,又把渡船更新換代了,也難以遮掩大軍跨海的動靜。
要是就這麼一艘渡船偷偷摸過去,上麵就算有一百個玉階,到了九宗被正道三洲合圍,不照樣白給?
老陸琢磨片刻後,就把這不切實際的想法打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