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莽!
謝秋桃被仇大小姐抱在懷裡,嘴也被捂住,雖然知道不能太過激,但在外流浪多年,再次遇上至親,心懷無邊思念和難以理解,想要心如止水又談何容易。
“嗚……”
謝秋桃直勾勾望著地上的婦人,淚光讓澄澈雙瞳變得模糊不清。
上官玉堂見婦人愣住後,已經鬆開了手,為了保險起見,還是提醒了一句“你最好彆聲張。”
說著又望向身邊的左淩泉
“你摸夠沒有?”
左淩泉心思集中在秋桃母女身上,還真沒注意陷入飽滿團兒之間的五指。
被老祖提醒,左淩泉的手才從綿軟之上鬆開,目光一直望著過來的秋桃。
仇大小姐心思也在秋桃身上,連老祖這句‘習以為常’的話語都忘了深思,她摟著秋桃柔聲道
“你彆激動,這不是說話的地方。”
地上的婦人,呆了片刻後,可能是被仇大小姐的話驚醒,連忙從地上起身
“你們怎麼跑這兒來了……快,彆在這兒待著,你們跟我來……”
說著婦人從玲瓏閣裡取了幾套衣袍,還有刻著徽記的腰牌,遞給幾人,目光始終望著仇大小姐懷裡的秋桃。。
上官玉堂不怎麼信任這個本該是異族囚徒的婦人,但看遍人間悲歡離合的眼力,能瞧出婦人對女兒的感情不是作假,抬手接過了衣袍,抬手輕勾間,就套在了身上。
謝秋桃捂著的嘴被放開,卻緊緊咬著牙沒有說話,和婦人對視一眼後,就低下頭去,默默把衣服套在了身上。
婦人顯然有些失望,心中也愧疚難言,不敢過去抱住早已長成大姑娘的小丫頭,瞄了眾人一眼後,就轉身走向大湖。
左淩泉回身輕拍秋桃的後背,一起跟了上去;雖然他心思一直注意著秋桃,但餘光也發現,仇大小姐的眼神望著婦人的背影,有點恍惚。
左淩泉遲疑了下,以心聲詢問“怎麼了?”
仇大小姐察覺到了左淩泉的詢問,偏頭雙目相接後,又搖了搖頭,並未說什麼。
左淩泉其實大略猜得出來,家家有本難念的經,瞧見他人重逢,難免會睹物思情想起自身,這種事兒他也不好在這裡開導,也就沒再說什麼。
河灣距離玄武湖並不遠,婦人走在前麵,帶著幾人來到了湖畔的園林之中,走僻靜小道,近了一棟宅院的後門。
宅院中很空曠,遙遙能聽到外麵的湖岸邊有些許人聲和獸類的低鳴。
婦人進入了宅子裡的一間客廳,在外麵環視幾眼,確定無人注意後,才關上房門。
遮蔽陣法一打開,婦人就瞬間換了個人,壓抑的情緒再也憋不住,跑過來一把摟住愣愣站在原地的秋桃,淚如雨下
“秋桃……”
謝秋桃緊咬銀牙沒出聲,但眼淚卻忍不住,她沒抱住日夜思念多年的娘親,卻又舍不得推開,隻是默不作聲。
上官玉堂微微搖頭,在茶案旁坐了下來,語氣平淡
“正邪不兩立,先說正事兒,待會再敘舊也不遲。”
左淩泉和仇大小姐心底也抱著三分戒心,一直注意著婦人,不過話不能說太直接,左淩泉開口道
“先坐下吧,秋桃這些年一直想著謝伯母,天南地北到處找伯母的下落,隻可惜一無所獲,謝伯母怎麼跑到這兒來了。”
婦人知曉秋桃為何對她這般冷淡,也知道幾人懷疑她的立場,要審查背景。
婦人依依不舍鬆開手,在玉堂旁邊坐了下來,壓下心湖的波瀾,輕聲道
“我叫謝溫,是玄武台第四十六代孫,也是當代家主;當年,我們一家三口被異族修士找上了門,為了不讓秋桃落入敵手,就把秋桃丟到了海裡,拚死阻擋;無奈異族出手的是混元天尊張芝鷺,我們夫妻倆根本不是對手,連求死都是奢望,被當場抓住了。”
左淩泉聽老祖說起過混元天尊張芝鷺,奎炳洲人族的二把手,地位和帝詔尊主差不多,確實是一方巨擘。他詢問道
“這種級彆的人物親自出手對付你們,是為了謝家傳承的玄武血脈?”
謝溫輕輕點頭“謝家初代家主抗擊域外天魔時,得天公垂青,成為了天官神使;雖然老祖宗最後飛升而去,但這份血脈傳承了下來,曆經四十多代人稀釋,依舊強過其他天地造物,是天地間最純粹的玄武之力。異族近百年,在九洲四處收集神祇之力,我們就成了首要目標。”
上官玉堂微微頷首“你道行尚在,異族為什麼最後沒動你?”
這是眾人最關心的問題,謝秋桃抿了抿嘴,顯然是想問“你是不是和爹一起叛逃了”,但這話問不出口。
謝溫和秋桃一樣,自幼秉承家訓與妖魔勢不兩立,說起此事顯然有些自責,她柔聲道
“張芝鷺抓到我們夫婦後,本來要當場熔煉骨血抽取玄武之力,但當時北邊的梅近水過來了,製止了張芝鷺。”
說到這裡,見上官玉堂神色不對,謝溫又補充道
“我並非說梅近水是恪守正道的好人。梅近水是異族首腦,目的極其明確,和正道站在絕對的對立麵;但梅近水行事之法和其他異族有區彆,招納部眾以攻心為主,會言傳身教,給部下灌輸自己的理念,讓部下從心底裡和她信念一致,若不是一路人,上門投靠梅近水都不收。
“商寅麾下強者如雲,但有很多都是逐利之輩,隻服從強者,會明哲保身;梅近水則不然,手下人不多,但各個都是死忠,為了秉承之道可以悍不畏死、隱忍千年不發,論起手腕,梅近水比商寅還要強一些。”
上官玉堂脊梁骨這麼硬的人,當年都在梅近水的感染力下,主動去向陽城拜了碼頭,心裡很明白梅近水的厲害之處。她詢問道
“你被梅近水的說法感化,轉投了她的陣營?”
謝溫搖了搖頭“斬斷長生道,謝家祖輩出了一份力,我身為子孫,豈能違背先輩信念,無論梅近水怎麼說,我都沒動搖道心,隻求一死。
“但某些時候,求死都是懦夫的行徑。梅近水當時告訴我了一個很簡單的道理——我死了,改變不了異族奪走玄武神力的事實,而我身上的血脈根本不夠,異族為了達成目的,無論願不願意,都得繼續去尋找謝家散落在外的族人,還有玄武一脈的生靈,這其中就包括剛剛逃走的你,他們能追,隻是沒去追罷了。
“如果我不想看到這情況,就隻能換個柔和的法子——培養蘊含玄武血脈的靈獸,讓它們自願貢獻出體內的部分血脈之力,積少成多來達成目的。世上能做這件事的人,隻有我和你,我不答應,對異族來說反而省去了很多麻煩,直接一路殺過去就行了。”
謝溫看向眼淚汪汪的秋桃“娘不想給異族出力,但兩害相權取其輕,在沒有辦法阻住他們的情況下,我隻能選擇保住大部分生靈乃至你的性命……”
上官玉堂安靜聆聽完,微微點頭
“此事屬無奈之舉,錯不在你。”
謝秋桃知道娘親不會和邪魔外道同流合汙,她抿了抿嘴,問道
“爹爹又是怎麼回事?我在神昊宗那邊瞧見了……”
“你爹爹不是謝家人。”
謝溫說到丈夫,露出了幾分無奈
“他根本不在乎謝家的祖訓,隻在乎我和你是否安穩。異族不可能完全相信我,把你留在外麵,也是為了讓我踏踏實實給他們辦事,不起異心。
“你爹為了讓你不卷入此事,和梅近水達成了約定,梅近水保證你安穩長大,然後放棄對你的監視;他幫梅近水辦事兒,替代你的位置來,確保我不會起異心。
“娘在這裡收徒弟,是因為這些孩子都是天性淳善之人,隻是生在異族,本身沒什麼錯;我不教他們,他們也會被送去混元宗、赤烏穀,日後變成正道的勁敵,與其如此,還不如我自己教,至少我教出來的人,會在心底保留一絲火種,不至於在九洲動蕩之時,還分不清是非黑白……”
謝秋桃認真聆聽,眸子裡水霧蒙蒙,等謝溫說完後,才抽了抽鼻子
“娘,我就知道你和爹得不會棄明投暗,嚇死我了……現在我們來了,帶你出去,以後弄死異族這幫小人……”
謝溫看到了曾經靈氣十足的女兒,眼底顯出難言的欣慰,但對於帶她出去,她卻搖了搖頭
“娘走不了,娘一走,你爹安危暫且不說,外麵湖裡的萬隻靈獸,肯定難逃一劫。異族對我不加監管,就是知道大門敞開我也沒法走,知道你和你爹一切安好,娘就已經心滿意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