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莽!
太莽雛鳳鳴第六章隨風潛入夜霸城距離玄武台舊址,不過三千餘裡,以左淩泉如今的境界,也就飯後遛個彎的距離。
黃昏時分,荒山野嶺外的海崖下,停泊著遮掩為尋常商船的渡船。
左淩泉落在海岸的古老平台上,舉目眺望向山野。
腳下的巨型石台,是上古時期玄武台祭海的標誌性建築,巍峨如山嶽,但千年無人打理,早已經古跡斑斑遍布裂紋,隻能從階梯兩側殘存的壁畫,一窺當年北狩洲第一豪門的餘暉。
玄武台下方,本來參差錯落的建築,早已不複存在,原本該是宗門廣場的位置,變成了稻田;周邊的山嶺間有幾個小村子,修橋補路、搭建房子的石料中,能瞧見很多帶著陣紋的古老陣石。
仇大小姐站在玄武台上看著大地殘存的遺跡,實在很難想象,這麼大的宗門,如何衰落到的這一步。
謝秋桃插著小腰,臉蛋兒上也帶著幾分遺憾
“我做夢瞧見的光景,可壯觀了。那邊的山上全是房子,稻田那邊還有尊玄武雕像,小山那麼大。可惜謝家子孫不爭氣,千年時間把家業賣乾淨了,連石頭瓦片都折價賣給了小宗門,這台子太大又不值錢,不然連這玩意估計都能拆掉賣了……”
“嘰嘰……”團子站在肩膀上,蹭了蹭秋桃,算是安慰。
仇大小姐跟著秋桃走下階梯,詢問道
“這麼大的宗門,不至於落魄到賣房賣地的地步吧?”
謝秋桃搖頭道“崽賣爺田不心疼,家業再大也架不住敗家子折騰……”
兩個姑娘一路閒談,左淩泉則走在身後安靜聆聽,約莫沿著鄉野小道走了十餘裡,來到了山野深處的一處峭壁上。
峭壁上是一個可以遠眺海景的石坪,修建著一棟籬笆小院,周邊沒有階梯,因此沒有鄉野百姓上來侵擾。
謝秋桃熟門熟路的上了峭壁,落在籬笆院裡,本以為多年過去,幼年的居所早已荒廢,但意外發現,三間房子都保持完好,連籬笆都還在,隻是多了些雜草,覆蓋著積雪。
左淩泉跟著秋桃走到西箱的小房子前,上麵還掛著銅鎖。
秋桃在周圍找了找,跑到主屋外的一個石墩旁,推開一些,從下麵找到了鑰匙,笑嘻嘻道
“我就知道在這兒,以前我爹我娘出去降妖除魔,我不聽話偷偷瞎跑,就把鑰匙放在這裡……”
說起幼年的時光,謝秋桃向來活潑可愛的臉頰上,也多了幾分物是人非之感,笑的有點勉強。
仇大小姐麵若冰山,實則心腸軟的很,幼年和娘親生離死彆的記憶尚在,對這種感覺感同身受。她來到跟前,拉住秋桃的手,柔聲安慰
“爹娘都在就好,人總會長大的嘛。”
謝秋桃嗯了一聲,來到自己的小房子前,把門打開,房間之中的陳設,依舊和當年離開前一樣。
屋子裡擺著一張小床,旁邊是書桌,上麵堆著讓人看著就頭大的書經典籍;牆上則掛著小號的樂器,琵琶、笛子等等。
團子對桃桃的老巢很感興趣,蹦躂到床鋪上,來回滾了幾圈兒,攤開翅膀小爪爪朝天,體驗秋桃當年睡在這裡的感覺。
仇大小姐則在書桌旁,打量秋桃當年做的功課——從墨跡來看,距今少說百來年了……看來確實比她大……
左淩泉站在衣櫃前,欣賞秋桃小時候玩的玩具。
謝秋桃在屋裡轉了一圈兒,幼年被打屁股的時光回憶完,其實也沒什麼好看的。她瞄向左淩泉,心中微動,拉了拉左淩泉的袖子。
“嗯?”
左淩泉回頭看去,卻見秋桃臉兒有點紅,嘟嘴示意外麵。
?
左淩泉覺得秋桃有話要說,便跟著往出走。
秋桃帶著左淩泉出門,不忘打個招呼
“仇師姐,你先看,我和左公子去後麵給祖宗上柱香。”
“好。”
……
落日西斜,晚霞灑在崖壁上,把天地點綴成了金紅色。
籬笆小院後方,並沒有什麼陵墓,隻是一望無際的群山;修行中人逝世沒有大操大辦的習慣,謝家祖輩都在群山之間落葉歸根。
麵相群山的崖壁邊緣,有一個石台,台上擺著石質香壇,蓋著一層薄薄的積雪。
謝秋桃帶著左淩泉來到跟前,把積雪掃開,又取出紙錢香火,麵向群山點燃香火,表情很是認真。
左淩泉接過了三炷香,見秋桃準備祭祖,表情肅穆了幾分,背對滄海麵向群山,雖然沒看到任何墳塚,卻也好似感受到了源自千萬年前謝家先輩的注視。
謝秋桃站在山崖之巔,拿著香火麵向群山,略微醞釀了下,才認真道
“列祖列宗在上,不孝子孫秋桃,今日帶著……帶著未婚夫前來祭奠,往後可能要嫁入左家,違背謝家女不外嫁的祖訓。如果祖宗不答應,就打個雷提醒秋桃一聲,不打雷,秋桃就當祖宗默認了……”
??
左淩泉一愣,覺得秋桃這表白方式,是真有點東西。
為防天公不作美,真打個雷提醒不孝子孫,左淩泉還暗暗注意了下,確保不會出意外。
左淩泉本想聊兩句,但祭奠祖輩的時候閒聊不合適,想想還是手持三炷香,麵向群山認真道
“晚輩左淩泉,今日在此立誓,必然幫秋桃達成心願,重建北狩洲玄武台。若是秋桃誕下子嗣……”
謝秋桃一聽這個,連忙打岔“誒誒,扯遠了,咱們八字才一撇,怎麼就說起生娃娃了,這事兒應該成婚後再回來說……”
謝秋桃臉蛋兒有些紅,怪不好意思的。
左淩泉見此,也就隨秋桃的意了,認認真真把三炷香,插在了麵前的香爐裡,然後道
“桃兒,你怎麼都不和我提前打個招呼?咱們這就算定親了?”
“唉,也不是什麼大事兒……”
謝秋桃發現自己成‘老幺’後,暗暗琢磨過好多種表白的方式,有浪漫的有深情款款的,結果跑到這裡來,弄得還是和兄弟結拜似的,她有點尷尬的道:
“定就定了嗎……咱們太熟了,和鐵哥們似的,弄那些有的沒的,感覺古怪的很,要不就這樣吧,天快黑了,瑩瑩姐她們該等急了。”
說著就想跑。
左淩泉輕笑了下,也沒有太為難秋桃,隻是湊過去,在秋桃紅彤彤的臉蛋兒上親了口,就拉著她的手折返。
兩人相伴走回籬笆小院,仇大小姐已經走了出來,在院子裡等待。
團子比較無聊,自個在院子裡,用翅膀把積雪壘起來,堆成自己的雕像;仇大小姐也是來了童趣,蹲在旁邊幫忙堆雪團子。
仇大小姐對藝術方麵不太擅長,但堆雪團子的流程極為簡單,無非把雪滾成一個圓球,然後在上麵畫出眼睛、翅膀,隨便一弄就栩栩如生。
因為蹲下的姿勢,仇大小姐把裙擺稍微提起來了些,露出了小腿和繡鞋,能瞧見裹在小腿上的白色絲襪。
謝秋桃走到跟前,拉著左淩泉的手就鬆開了,發現仇大小姐裙下的裝束,明知故問來了句
“仇師姐,你裙子下麵穿的啥呀?”
仇大小姐連忙把裙子拉了下,遮擋住了鞋子
“沒啥,白襪子罷了……”
“嗬嗬……”
左淩泉麵帶笑意,在旁邊蹲下來,和秋桃一起幫著團子堆起了雪人……
咻——
嘭!
煙花從縣城的街道上升起,在半空炸開絢爛煙火。
上官玉堂穿著鵝黃色的裙裝,走過左家大宅外的小巷,往天空看了一眼,又回想起孤身到左家拜訪的那個溫馨年關。
那次是一個人過來,有點孤單,而這次人多了些靈燁、薑怡、清婉都走在跟前,冷竹也緊張兮兮的抱著禮盒。
第一次年關回家,薑怡、靈燁爭先恐後,靜煣、清婉不甘示弱,看似和和美美,實則火藥味很足。
而這次有了老祖帶路,在後宅無人能抗衡的絕對統治力下,姑娘們都消停了,心裡想不想搶老大不知道,反正不太敢表現出來。
玉堂在後宅一家獨大,對靈燁來說無疑是最悲催的。
以前靈燁以大姐自居,不管是不是自封,至少敢這麼喊,姑娘們在大事兒上也確實會聽她的。
而如今師尊降維打擊,靈燁所有優勢蕩然無存,隻剩下騷了。
不光薑怡和清婉在暗暗看她笑話,到了閨房之內,地位也一落千丈;以前她還能占據主導權控場,選擇主動欺負妹妹,或者被妹妹聯手欺負。
現在可好,師尊往旁邊一趟,微微抬下腰,她就得‘善解人意’的幫忙墊枕頭、擦汗,規規矩矩騷話都不敢說;師尊沒舒坦,她就隻能眼巴巴等著,比冷竹都乖巧。
這日子以後可怎麼過呀……
上官靈燁看著閒庭信步的師尊,心中無聲輕歎。
想要打破這局麵,除非她道行突飛猛進,能單挑摁住師尊,師尊打不過她,自然就退位讓賢了。
但這個可能性太渺茫,想把師尊摁住,除非是師尊自己饞了故意放水;指望這個,還不如指望外援,比如再來一個能和師尊抗衡女魔頭,她驅虎吞狼從中獲益。
但能和師尊抗衡的狐媚子,去哪兒找呢……
上官靈燁行走間,暗暗琢磨‘勾結外敵、欺師滅祖’的大計,尚未想出個苗頭,就來到了左府大門外。
左府大門的燈籠下,提前收到消息的左夫人,正帶著幾個嬸嬸,在門口眺望。
瞧見幾個兒媳婦一起走來,左夫人連忙下了台階,笑眯眯道
“玉堂,你們怎麼走過來了,我還說安排車架接你們來著……”
上官玉堂自然而然的挽住了左夫人的胳膊,微笑道
“娘,都一家人,說什麼客氣話。”
“……”
一聲“娘”,把內外雙方都給叫愣了。
薑怡眨了眨眼睛,心中暗道有其徒必有其師,老祖簡直比靈燁狐媚子都自覺,直接就把娘叫上了……
靈燁也是同感,暗暗吐槽了一句不愧是我師尊……
左夫人眼中明顯有意外,但臉色馬上就被驚喜覆蓋,笑盈盈道
“誒呦~玉堂,你可算想通了……”
說著可能是覺得太偏袒玉堂,會讓其他兒媳婦不開心,又望向薑怡
“公主殿下,靈燁,清婉,冷竹丫頭,來來來,快進來,外麵這麼冷的天兒,我這當娘的都沒去城外接,著實對不住你們……瑩瑩和靜煣呢?還有小桃子怎麼沒來?淩泉他二叔今年專門準備了一箱大炮仗,宅子裡的娃娃,都等著小桃子和胖鳥回來放呢……”
“淩泉還有點事兒,今年過年回不來,下次肯定就一起回來了……”
上官玉堂含笑解釋了兩句,和左夫人一起進入大門。
左夫人沒見著遊子歸鄉,回來一堆兒媳婦心裡也著實歡喜,怕冷落了某人,挨個拉著手噓寒問暖,連冷竹都問候了半天,把冷竹感動的都快哭了。
本來這場合很溫馨,一大家人應該去客廳繼續聊。
但眾人穿過遊廊的時候,走在姑娘們前麵的上官玉堂,忽然眉梢微蹙,頓住腳步,開始原地愣神兒。
“誒?!”
左夫人本來被玉堂攙著,玉堂這一停,自然被拉住了。
左夫人轉頭看了眼,發現玉堂直愣愣發呆,有些莫名,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玉堂?”
姑娘們暗道不妙。
好在愣神兒隻持續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