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笙作為十大仙君之一,被從下方突襲,體魄硬是沒被撼動半分。
一劍衝出的左淩泉,則被震回了湖底,持劍右臂的衣袍當即化為粉碎。
轟轟——
雷擊依舊從空中落下,直接砸在左淩泉身上。
左淩泉眼神冷冽,似乎沒有絲毫感覺,身形沒有停頓,提劍再次衝上,一劍直取藤笙眉心。
藤笙說到底是一名劍客,瞧見左淩泉手中的鋒銳劍勢,在此地絕境,眼中竟然還閃過了一絲狂熱,沒有半分避讓,抬手便是一劍
“喝——”
怒喝聲中,劍鋒當頭劈下,帶起九重劍影。
梅近水剛找的喘息之機,尚來不及治愈肩頭傷勢,就瞧見了此景,眼中顯出焦急之色。
藤笙的‘九星連潮’,遁入虛空都無法規避,連她都招架不住,左淩泉剛步入忘機,尚未站穩腳跟,拿什麼去接?
梅近水不顧右臂傷勢,雙眸化為龍眸,湧出青光,照在左淩泉身上,想要給左淩泉加持術法。
但下一刻,所有人就看到了足以震撼九洲的一幕。
隻見提劍突刺的左淩泉,發現藤笙一劍劈來,幾乎沒有任何遲疑,抬手就是一劍往天上劈去。
轟、轟、轟——
九重劍影從驚堂劍上浮現,與壓下來的劍氣當空相撞。
十八道足以碾碎天幕的劍氣,在半空撞在了一起,瞬間溟滅了周遭一切的所有。
此情此景,不光是疾馳而來的劍神黃潮、上官玉堂愣了,連氣勢淩人出劍的藤笙,眼中都閃過了一絲茫然。
劍氣在半空炸開,徹底把冰湖變成了劍氣削切而出的天坑。
藤笙並未繼續出劍,而是身形飛退,開口道
“你為何會此劍?”
左淩泉提劍追擊,如同劃過大地的白龍,回答乾淨利落
“看一遍就會的東西,很難?”
?!
梅近水和妖族群雄同時啞然,劍神黃潮是還沒趕到,不然聽見這話,估計也是如此反應。
藤笙眼中閃過一抹異色,作為一名劍客,遇到這種情況,它甚至把今天的境遇都忘了,提劍再次迎上,眼神鋒芒畢露
“是嗎?”
話落,藤笙一劍直刺,兩道不分先後的墨龍出手,撕裂的前方的大地。
左淩泉麵對這熟悉的‘劍二分之一’,著實給驚了下,也是在藤笙手裡用出來,他才發現自己的劍有多可怕。
左淩泉前進勢頭驟止,身形遁入空間裂隙,躲開了這一劍,從側麵閃出,再次追向藤笙。
藤笙的狀態,可以用‘閒庭信步’來形容,招架之間甚至還回懟了一句
“聽一遍就會的東西,你也好意思當殺招用好幾年?”
“好用就行!”
左淩泉在梅近水的加持下,身形快若奔雷,能跟上藤笙的速度,接近之後,本著好用就可勁兒用,抬手再次一劍斬出
轟、轟、轟——
九重劍影瞬間劈碎了雪嶺,壓向藤笙。
藤笙提劍以相同劍勢格擋,劍氣在前方相撞溟滅,把周邊天地都攪碎為了純粹虛無。
一劍過後,藤笙本想再度炫技,讓左淩泉和遠在天外的師父開開眼見。
但讓藤笙沒想到的是,十八道劍氣剛剛相撞,氣勁尚未消逝,九道劍氣便穿過虛無天地,砸在了他的身上。
嘭、嘭、嘭……
這一下,藤笙是真的措不及防。
藤笙抬劍格擋晚了些,被恐怖氣勁衝擊,直接倒飛出去,撞穿了一座山嶺,黑袍的胸前出現了幾條傷口,可見血水滲出。
數萬裡之外的黃潮老祖,當空頓住了腳步,蹙著眉頭,顯然有點疑惑。
其餘人不是劍客,直接是沒搞懂發生什麼。
藤笙中了一劍,並沒有怒火中燒,眼底更多是意外,身形頓珠後,開口嘲諷道
“好一個十八星連潮,質量不行,你就會堆數量?”
左淩泉用的不是‘十八星連潮’,而是按照自己的風格,將兩個‘九星連潮’同時出手。
見藤笙嘲諷,左淩泉冷笑回應
“至少我能用出來,我還會‘九星連雲’,你要不也來一下試試?”
藤笙眼底顯出狂熱。
看來,師父黃潮引以為傲的無上劍術,對他倆來說太入門了,沒啥難度。
既然要‘論劍’,自然得拿出點對方歎為觀止的本事,堆數量沒啥意思。
藤笙身形後撤拉遠距離,開口道
“看你年幼,沒時間沉澱,肚子裡沒貨,本尊不以長欺幼,先出手一次,讓你看一遍。這一劍,是本尊留給師父的,不過目前看來,他消受不起。你能學會,可能活,學不會,這便是你在劍道上的最後一戰。”
藤笙說完,手指摸過劍鋒,繼而一劍刺向右邊的山嶺。
颯——
天地間響起澄澈劍鳴,原本沸騰的天地,在這一瞬間安靜下來。
所有人隻瞧見,藤笙一劍刺出,劍鋒之前的空間平整移位,把天地分為了上下兩部分,上麵在橫移,下方靜止不動。
這點體現在群山之上,就是所有山峰齊腰而斷,往側麵平移,切口光滑如鏡麵。
空間撕裂,正常都會瞬間恢複,但這一劍卻有所不動。
平移的空間,在停下後就保持了原狀,以至於右邊的群山出現了一幕詭異的光景——山頭半懸於空,水流從山上落下,來到切口邊緣時,沒有遵循天地法則從九天直墜,而是莫名出現在了遠處的山根切口,看起來就是一條錯開的完整河流。
左淩泉身形一頓,瞧見此景,眼底閃過一絲意外。
不光是左淩泉和諸多大妖意外,梅近水同樣如此色。
梅近水感覺到這一劍強的不是破壞力,而是扭曲天地框架後,還能硬抗天地法則,讓扭曲框架保持下去。
梅近水的‘創世神咒’,是順應天道自行演化創世;而在這一劍,就是完全逆天而行,在修改天地框架的根基。
誰的路數更有用難以定論,但後者肯定更難,因為順應天地不會遭到阻攔,逆天而行卻要和整片天地抗衡。
至於藤笙為什麼會琢磨出這麼一式劍術,梅近水倒是能理解——藤笙所求之道,就是在當前天道法則下不可能實現的事情,走投無路之下,隻能去嘗試去修改天道法則。
不過這條路,顯然也是走不通的。
藤笙創造出來的怪異空間,持續了約莫幾息時間,就開始在天地擠壓下逐漸崩塌,恢複了原本的天地法則,懸空的山頭垮塌,河流也從切口出被斬斷。
轟隆隆——
巨響聲中,冰原上所有人和妖都靜默無聲,大半搞懂意思,眼底皆是驚歎疑惑。
藤笙有點失望,不過做到這一步,已經是它的極限了,想徹底‘改天換地’,隻能等位列仙帝再去嘗試。
藤笙手持佩劍,指向遠處的左淩泉
“你可看懂了?”
左淩泉劍道悟性驚人,可以看出,這一劍展現的更多是藤笙的‘心中之道’。
這一劍的霸道,在於瞬間斬斷空間橫移,劍鋒所指之地,萬物避無可避。
藤笙能保持住,則萬物生;保持不住,就萬物死。這也正是藤笙目前所走的路。
想要應對這一劍,最好的方式是避開,或者捍衛住天地根基,不讓藤笙去碰。
左淩泉初入忘機,避開的可能性很低,想要鎖死天地,讓藤笙劍出不來,難度更大。
想要應對,那唯一的方式,就隻能是仗著古神低語操控空間,和藤笙對衝,不讓對方的劍鋒指到近前。
左淩泉沉思少許後,驚堂劍斜直大地,平靜道
“雕蟲小技。”
“……”
此言一出,全場啞然!
藤笙露出了笑容,點了點頭“好氣魄,可惜,你生的太晚,年紀輕輕便遇上本尊,是劍道的不幸。”
說完,藤笙其實渾然一遍,手中‘黃麟’劍指向左淩泉,一劍刺出
“下輩子見了!”
天地肅然一靜,並沒有什麼聲息,但所有人都知道,下一刻,左淩泉乃至後方的山川上半部分,都會在一瞬之間平移出去,變成一副光怪陸離的光景。
梅近水見左淩泉如此托大,暗道不妙,眨眼已閃身到近前,試圖把左淩泉拉開。
而左淩泉分毫未退,瞬間榨乾了體魄,以及過往所有沉澱,抬手一劍刺出,和藤笙隔空相對。
哢——
這次,天地間有了聲音,聽起來就如同玻璃被巨力壓碎。
所有人隻看到兩道人影之間的天地,被壓在一起,扭曲成了光怪陸離的光團。
而後一個空間被壓縮到極致的光點,從兩人之間的天地出現,傳來一股堪稱可怖的吸扯力,刹那間撕碎吞噬了周邊萬物。
藤笙沒想到左淩泉真能一眼學會這一劍的精髓,眼中閃過驚豔。
但作為一名仙君,道行高出左淩泉太多,哪怕用同一種招數雙劍相撞,他還是占了絕對優勢。
藤笙沒有絲毫保留,全力爆發一劍刺出。
位於兩人正中的光點,瞬間被推到了左淩泉和梅近水麵前。
轟隆——
光點被梅近水以創世之術拆解,蘊含的力道徹底爆發,撕碎了方圓百丈的天地,化為虛無裂口,瞬間吞沒了周邊的一切。
山河變色,空間震蕩的餘波,席卷方圓千裡。
所以大妖都在這恐怖的威勢下,倒在地上,被壓的沒法起身。
轟隆隆——
混亂空間,很快在大天地的擠壓下複原。
而原本身處冰湖之上的兩人,已經在一劍之下消失的無影無蹤。
隻剩藤笙單人一劍,懸浮於空,衣袍在風中獵獵作響,有血珠從手腕處滴落,滑到了劍鋒之上。
天地寂靜下來,所有人都震驚的看著這幅光景,久久難以回神。
藤笙沉默稍許後,收起佩劍,抬眼看向了天空的圓月。
雖然身形未動,天地間卻響起了一聲蒼涼狼嚎
“嗷嗚——”
孤狼嘯月,遠傳千裡。
但此舉並非示威,而是抱怨天地的不公!
天地沉寂不過片刻後,東方雷聲大動,一道金裙身影,手持雙鐧殺到了近前,怒容滿麵。
而北方,一位配劍的白發老者,從冰原上緩步走來。
在南邊,陽神東方燭照,手托烈日,在海上遙遙注視。
西邊的奎炳洲,商寅坐在九層高塔之上,靜默旁觀。
九洲四海很大,卻舉世皆敵,無處安身。
縱然有一身通神劍術、一顆赤子之心,麵對本就不公正的天公,除了戰至力竭,又能如何?
藤笙從圓月之上收回目光,抬起了手中佩劍,指向上官玉堂,望的卻是遠方瑟瑟發抖的金魁大王
“你現在,明白本尊沒必要殺梵天鷹了?”
金魁大王明白了,妖族群雄也明白了,但這時候,已經沒意義了。
上官玉堂提著金鐧大步走來,眼神冰冷
“棄劍受降,改邪歸正,可饒你一條性命。”
藤笙眼神平淡“道不同,不相為謀。今天要麼我死在這裡,要麼我孤身獨戰九洲仙君,投降,對不起這身劍術。”
上官玉堂沒有再多言,快步上前。
但讓所有人意外的是,劍神黃潮,落在了藤笙前方,擋住上官玉堂,沙啞開口
“上官小友,給老夫個麵子。他是老夫徒弟,有再多不是,也不該不教而誅。”
此舉,變相當於為了保徒弟性命,不顧正道大局了。
上官玉堂眉頭一皺,停下腳步,沉聲道
“黃潮,你是正道元老,手掌人族命脈,說出這般徇私之語,已經是德不配位了。”
劍神黃潮深深歎了口氣“藤笙有今日,是我這師父的錯,心裡這個坎,老夫邁不過去。”
黃潮老祖解下了腰間的神劍太陽,丟到了上官玉堂手裡
“藤笙說的沒錯,老夫已經老了,握不住這把劍,你拿去吧。”
上官玉堂接住‘開天之劍’,望了藤笙和黃潮老祖一眼後,轉身走向冰原
“它不改性子,人族便容不下它,望你好自為之。”
話落,身形一閃,消失在了冰原之上。
黃潮老祖目送上官玉堂遠去後,整個人好似泄了氣,容貌未變,氣勢卻瞬間蒼老了幾百歲,挺直一輩子的腰杆,顯出了幾分駝背。
黃潮落在地上,兩手空空不習慣,就取出來一個老酒囊,在廢墟上席地而坐
“藤笙,過來陪師父喝兩口。為師也沒多少壽數了,在為師死前,彆意氣用事,免得為師晚節不保。”
藤笙走到跟前坐下,把佩劍放在雙膝上,平淡道
“你寧願把劍給上官玉堂,也不給我,還是不相信我?我持此劍,不會讓你失望。”
“知道你不會讓為師失望,但為師是人,沒辦法。你也沒辦法,要怪隻能怪老天爺。習劍一生,隻為瀟灑,沒想到老來兩頭不是人,對不起徒弟,更對不起天下人……”
“你不心軟,就不愧對世間任何人。”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人皆有七情六欲,哪有真正鐵石心腸的人……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