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後……
“報——”一斥候飛奔而來,“報王子殿下,步兵團遭遇不明敵人襲擊,傷亡慘重。”
穆軒頓時心裡一沉,又問“那重騎兵呢?”
“前方未見重甲騎兵蹤影,也沒有發現我方重騎屍體。”
“偷襲的敵人有多少人馬?”
“大約……”斥候猶豫了一下,接著說“隻有……幾百人左右。”
穆軒霍地站了起來,喃喃道“幾百人……他們什麼裝束?”
“看樣子並不像正規軍隊,個人能力極強,並且擁有魔法師以及牧師。小人在戰場上撿到一塊有標誌的胸甲碎塊……”斥候將一快破裂的護胸甲片遞給了穆軒。
胸甲上還沾有血跡,上麵紋顆著一隻栩栩如生的白虎,隻是現在已經被染成了紅色。
“戰虎……竟然是戰虎傭兵團!”穆軒震驚不已,在戰場上遇到傭兵是件很痛苦的事情,更何況還是大陸上赫赫有名的大傭兵團。傭兵團裡幾乎都是職業戰士,而這些職業戰士戰鬥力要比普通的軍隊強多了,特彆是個人能力,幾乎可以達到以一抵十的程度,而這僅僅是一個小傭兵而已。更何況作為一個團隊,戰士與魔法師以及牧師之間的配合因為長期的磨練而顯得十分默契,這也絕對不是正規軍可以相比的。在襲擊肉搏戰當中,傭兵團占有絕對的優勢。
然而在陣地戰中,傭兵們卻沒有多少作為,因為傭兵自主性很強,缺乏統一的指揮。而且雇傭傭兵作戰花費太高昂,一般迫不得已沒有人願意去雇傭這些恐怖的傭兵們。看來暗月城方麵為了這次戰爭花費的代價似乎不小,幾乎是不惜血本啊,當然,如果能換來對西南六城的絕對控製,以及穩定的後方。暗月城方麵這麼做也是相當值得的。
五千人對幾百傭兵,而且是頗具盛名的大傭兵團,結果會什麼樣,穆軒已經知道了。看來之前的三千重騎恐怕也遭遇不測了。還未加入戰場,就已經折損了近萬兵力,接近總兵力的四分之一,這樣的損失也實在太過慘重了。然而即便是全軍覆沒,鐵城亦不可丟,穆軒固執的選擇了繼續前進,而且是全速前進。隻不過,沿途均會安排斥候偵察。
也許是因為三萬人的部隊過於龐大,也許是因為方才一仗損失慘重,當遠征軍經過偷襲戰場時,除了地上堆積如山的屍體之外,幾乎沒有一個活人。據回報,五千步兵死亡二千多人,另外二千多人重傷,根本沒有任何作戰能力。傭兵屍體數目讓穆軒大吃一驚,竟然隻有六十多具屍體。用六十條人命換取進二千人命,還有二千多重傷殘疾,這是什麼樣的概念啊……
繼續往前行進,並沒有再次出現傭兵偷襲,一路相安無事,鐵城的輪廓已經清晰起來,隱約傳來震天的殺喊聲。
穆軒下令停止前進,開始部署作戰計劃。
斥候的情報越來越多,幾乎都是不利於鐵城方麵的。整個鐵城四個方向都被暗月城團團包圍,如果不是城牆牢固,守城軍士奮勇的話,估計早已淪陷,即便現在做垂死掙紮,亦撐不了多久了。
如今之計,隻有突破其中一道城門,命遠征軍入城,換下疲憊不堪的城防軍,而穆軒則在外圍遙相呼應。事不宜遲,又一個步兵團在弓手的密集掩護下,組成方陣,向敵人力量最薄弱的城門開進。敵軍對城門久攻不下,突然從身後殺來一股援軍,自然方寸大亂,頓時沸騰起來。守城疲憊,攻城的同樣舒坦不到哪裡去,和步兵方陣對壘,其結果可想而知。密集的包圍很快被遠征軍撕開一道口子,而且越來越大,終於在第二個軍團加入之際,鐵城的東門終於成功的奪了過來。鐵城城防軍見是援軍以到,歡呼雀躍。似乎這一時刻他們等待的實在太久了。
穆軒欣慰的笑了笑,卻湧上一股辛酸。
兩個兵團共計一萬人順利的進入城中,城門隨之關了起來,穆軒心頭閃過一絲疑慮,卻未多加思考。因為,在他的兩側,湧來了密密麻麻的敵軍,人數不下萬人。
突然,穆軒回過神來,城門為何關閉?如果兩側敵軍越來越多的話,如果城門依舊不開,豈不是連退路都沒有?穆軒腦海裡產生了一個讓他恐懼的念頭,難道……穆軒看了看遠處緊閉的城門,裡麵傳出一陣陣撕殺的聲音。穆軒最不敢想的事卻真實的發生了,整個鐵城頓時飄起了無數暗月旗幟,和兩側的敵軍相互呐喊歡呼著。
“果然中計了……”身邊的副將匆忙的說“殿下,我們掩護你,快撤退吧。”
“撤退?你看看後麵……”穆軒指著他們的後方,竟然是幾百名戰虎傭兵。
“那……”副將們焦急的思索著。
“好歹毒的苦肉計啊。為了我穆軒,竟然不惜互相殘殺這麼久……”穆軒看著遍屍荒野的周圍,慘淡的月色下彌漫著濃濃的血腥。接著,穆軒緩緩脫下鬥篷,將魔法杖握在手中,凜然的站在風中,一副視死無歸的樣子。
兩側的敵軍並沒有動靜,而身後的傭兵團同樣隻是在那裡等待著,他們似乎都不急著向迦藍遠征軍發起進攻。
鐵城東門的城牆上麵,出現了幾個身影,其中有五個他認識,正是六個西南領主當中的五個,而另外一個一身金色鎧甲的男子卻不曾見過。身邊的副將沉聲道“那個穿著金色戰甲的男子正是暗月城城主柯羅,曾經是聖武帝國十二宮廷黃金劍士之一,師承當年聞名天下的大劍聖。”
“王子殿下,很榮幸能見到你。哈哈,這樣的見麵方式真是非常有趣。”柯羅在城樓之上哈哈大笑道,樣子極其得意。
“柯羅城主,你想怎麼樣?”穆軒臨危不亂,直視著城樓之上的柯羅說道。
“如果王子殿下有興趣的話,可以隻身來城裡坐坐,免得迦南王怪罪我怠慢之禮,我可承擔不起啊。”柯羅躍然的說。他並不想要穆軒的性命,這對他來說毫無意義,而且更會惹怒了迦南王,對他是一點兒好處都沒有。他的目的基本上已經達到了,如果能以穆軒做為人質,而換回迦南王對西南地區現狀的默認的話,那自然是最好的。即便不能,隻要有穆軒在自己手上,恐怕迦南王也會投鼠忌器。當然,如果穆軒打算反抗到底的話,那他也隻好除之以後快了。
穆軒對柯羅笑裡藏刀的陰謀詭計自然心知肚明,如果拿自己來要挾父親的話,那父親就會相當被動了。穆軒看了看周圍,推測著突圍的可能性有多大,如果單單隻是兩邊的暗月城敵軍的話,突圍出去還是很有可能的。然而現在卻有戰虎傭兵團截斷了後路,這是他們的最拿手的活,穆軒不得不慎重的考慮一下了。
柯羅似乎很有耐心,兩翼的軍隊在他指揮之下,保持整齊的方陣,向遠征軍慢慢逼近,隻要一聲令下,隨時都會從兩側夾擊遠征軍。而傭兵團所要做的事,就是乾淨利落的收拾掉後撤的遺落者。
遠征軍裡沒有騷動,長期以來刻苦的訓練以及戰爭的磨礪,使得他們臨危不亂、士氣高昂,而破釜沉舟的局勢下,奮死一搏的信念亦武裝到了他們的全身。所謂置之死地而後生,如此視死如歸的精神恐怕連穆軒自己都沒有想到,穆軒不得不佩服父親調教軍隊的本事。
“吩咐下去,向東側全力突圍!”穆軒並沒有和副將們商量,就做了最後的決定。
“可是……殿下,東側是傭兵團……”一個副將顧慮著說。
“就因為是傭兵團,他們清除遺漏逃竄餘部自然得心應手,不過兩萬部隊的衝擊,恐怕不是那麼好阻攔的。全身而退肯定是無法做到,但二萬士兵能逃掉一半也算成功了。留下重步兵掩護後路,重騎兵直衝傭兵,希望能衝散他們的陣勢,我就不相信,幾百個傭兵還真能阻止我們不成。”穆軒狠狠的說罷,看著遠處的傭兵團。
命令傳達下去,剩餘的二千重騎開路,挺著銀光閃閃的長槍向傭兵團的方向衝了過去,其餘部隊緊跟重騎身後。
重騎兵屬於騎兵一種,以全身堅固的重甲而得名,在整個軍團之中,重騎兵也是人員最少的一個兵種,相對於騎兵的主力輕騎兵而言,重騎兵沒有靈活的機動性,但他高超的殺傷力以及衝撞和踐踏無疑是他們最大的特點。在戰爭中,特彆的戰爭的中後期,由於軍隊士兵耗損太大,軍隊中往往會招募一些臨時的民兵,職業士兵或許會有為國捐軀的高尚,尚武的騎士或許會有為國王戰死的覺悟,但是這些臨時兵是不會有的,麵對重騎兵衝擊的駭人氣勢,這些缺乏訓練和勇氣的家夥是很容易崩潰的。
即便是職業士兵,如果沒有整齊嚴謹的長槍方陣的話,對付這種重甲騎兵也幾乎以卵擊石,占不到一點優勢。即便是戰鬥力級強的傭兵團,由於多以短兵器為主,對付重騎兵也相當麻煩。所以重騎兵的衝擊,或多或少打亂了傭兵團原有的防守陣型。重騎兵的衝擊屬於一次行的,由於明顯的移動優勢,如同猛虎下山般的衝擊之後,再從側麵迂回而來,這是重騎兵最常見的戰術。
傭兵團的傭兵各各身經百戰,但對於騎兵的這種閃電式的攻擊也有些難以應付,而傭兵中的魔法師和弓手們更是無的方矢。重騎的幾次衝擊和側襲之後,緊隨其後的弓手密集的施放箭雨。之後,才輪到精裝步兵撕殺入局,而整整的肉搏戰也才正式拉開帷幕。
前方部隊和傭兵團糾纏激戰,負責掩護的兩隻步兵團同樣和兩側的暗月城敵軍戰鬥開始,由於他們的唯一任務就是拖延時間,讓前方部隊衝破傭兵團防線,所以幾乎以密集的防守方陣為住,後麵被保護的弓手和魔法師則不遺餘力的攻擊著。
……
這是西尋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的接近戰爭,即便之前新人培訓期間教官三令五聲的描繪著戰爭的殘酷性,但卻依舊無法讓他震驚的心平靜下來。每一個處此上戰場的人,都被戰爭的氣勢震懾著。看著倒下去的戰友和同胞們,每個人熱血沸騰,每個人內心深處的狂熱都被激發出來,這是求生的欲望,因為在這裡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在地精洞穴中,西尋同樣使用魔法,消滅那些令人厭惡的地精臭蟲們,但他沒有現在的感覺,畢竟在他眼裡,地精不屬於人。而如今,他麵對的卻是活生生的人,雖然不在用一陣營就以為著是敵人,但即便如此,他們依舊是人,有血有肉有家人有感情的同族啊,西尋有些下不了手。魔法對人的傷害他是清楚的,痛苦絲毫不亞於被砍一刀那麼難受。西尋釋放著火焰球,這種最低級的火係魔法,能創傷敵人,但不足以致人於死地,這或許也是他現在唯一能做的。
“嗨,夥計……”身邊的一個魔法師釋放出一個冰凍之後,轉過頭來,一臉苦笑著說“看來和我一樣,你也是個善良的人。”
“我記得在學院的時候,導師告訴我,魔法師應該有一顆寬容仁厚的心,這也是對殺傷力極強的魔法的一種結束。”西尋無奈的說。
“何嘗不是呢?我討厭這該死的戰爭!我的愛人還在雲之城等著我呢,真想早點回去……”冰係魔法師又釋放出一個冰凍術,西尋放眼看去,幾個敵軍僵持在那裡,和火焰球一樣,這樣的低級冰凍絲毫沒有致命的威脅,它唯一的效果也隻是減緩行動而已。然而,並不是所有的魔法師都和他們一樣,西尋還是能看到一些有過戰爭經曆的魔法師不遺餘力的釋放著強大殺傷力的魔法,眼神中充滿了怒火。西尋不明白,這些人究竟為什麼會這麼凶狠,難道殺戮對他們而言,真的那麼具有誘惑力?
“蠢貨,你們當這是演習嗎?”魔法師部隊的指揮官,一個高級魔法師在他們身邊叫囂著,“你……還有你,給我使用能夠使用的最強大的魔法,我不想再看到你們滿天放煙花。”
指揮官罵罵咧咧的走開了,西尋和這個魔法師麵麵相覷,這個向來有紳士風度有涵養的指揮官今天怎麼變的這麼暴戾了,難道這也是戰爭的原因?兩人依舊漫不經心的施放著所謂的煙花,他們的職責是阻撓敵軍,隻要成功的製止了敵人的追擊,又何必非要趕儘殺絕,西尋想不通,也不願意去多想。幾百個魔法師,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也不見得有什麼影響,至少對得起自己的良心。然而這僅僅是西尋一己之見,敵人並不因為他的仁慈而手軟,也不心存感激。正如那句經典的諺語對敵人的仁慈就等於自殺。敵軍以明顯的優勢摧毀了前麵的方陣,沒有了步兵的保護,弓手和魔法師就如同案上魚肉,隻有任人宰割的份了。
當魔法師們紛紛撤退時,敵軍的一支輕騎部隊已經衝了過來,長長的馬刀揮舞著,屠殺魔法師如同屠殺一隻羔羊那麼簡單。
那個冰係魔法師就在西尋不遠的地方,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被輕騎的馬刀刺中,痛苦的倒在地上,眼神裡充滿著絕望。輕騎揮舞著馬刀向西尋衝來,馬踢肆無忌憚的踐踏著地上的屍體,讓西尋胃裡頓時翻江倒海。他甚至已經忘記了防禦,哪怕僅僅一個小火焰球,也足以保住自己的一條性命。然而西尋隻是呆滯的看著那個魔法師,他甚至忘記了死亡馬上即將降臨到他身上。
也就在這個時候,身邊一位重傷在地的士兵突然衝了過來,用最後一點力氣將西尋撞了出去,而自己則淹沒在馬踢之下,輕騎敵兵似乎很惱火,揮起長刀在已經死亡的士兵身上砍了幾刀,直到血肉模糊才罷休。
這一撞,仿佛把西尋從夢裡拉回了現實,他突然明白為什麼那些有過戰爭經曆的魔法師們會那麼的憎恨敵人,也突然明白了指揮官為什麼會一改常態,變的如此暴戾。是的,都是因為戰爭。西尋看著衝向他的輕騎兵,眼中沒有怒火,也沒有憤慨,他藍色的眼眸如同深淵,幽邃而平靜。西尋第一次動用了冰係魔法,就在騎兵快要接近他的時候,無數到冰刃射向敵騎兵,鋒利的冰刃散發著寒氣,插滿了騎兵和坐下的戰馬的全身。頓時,西尋打了個冷戰,接著內心深處,一團火焰燃燒了起來。他,終於殺人了。
接二連三的強大魔法從西尋這裡呼嘯而出,及時的解救了被輕騎威脅著生命的其他魔法師。而詫異的敵軍輕騎兵們也突然發現不對,紛紛調過頭來,向西尋圍了過來……
西尋的爆發自然引起了更多敵騎兵的注意,於是紛紛掉轉馬頭,揮舞著寒光閃閃的馬刀向西尋這邊圍了過來。
輕騎兵們虎視耽耽的看著被圍在他們中央的這個魔法師,他的頭顱就是金幣啊,看樣子這個家夥階位不是很低,至少有個中級水平吧。那可就是50個金幣,足夠自己一年的俸祿了。
當輕騎兵做著發財夢爭先恐後的向西尋湧來的時候,前方的一股援軍也在同一時間從輕騎兵的身後衝了過來,數個魔法師連續的魔法攻擊以及弩手們精準的勁射頓時將輕騎兵放倒了一大半。西尋也顧不得詫異是誰幫了自己,順手一個隕石天降,重重的砸在了那個距離他最近的輕騎兵頭頂上。
“快走!”魔法師中有人吼了一聲,順便揮舞著法杖,一道粗大的閃電霹向追在西尋身後的騎兵身上,強大的電流波及到周圍,跟隨其後的騎兵們全部擊倒在地,全身痙攣口吐白沫。那個倒黴的騎兵連同他的坐騎,頓時燒成了焦碳,如同一座黑色的雕像,隻有手中修長的馬刀高高揚起,在月光下皎潔閃亮。
西尋擺脫了身後的騎兵,縱身跳上為他準備好的馬,在一隊長槍兵的掩護下,向前方奔去。
“真險啊,如果我在來晚一點的話……”剛才那個釋放閃電的魔法師側馬跟了上來,摘下鬥篷的帽子,赫然露出一張清秀的臉。
“這又是何必呢?本來你是可以突圍出去的,畢竟你的生命比我重要多了,王子殿下!”西尋歎了口氣,看著身邊的穆軒。
“可我們是朋友啊,不是嘛?看來我們隻好再突圍一次了。”穆軒望了望前方依舊撕殺成一片的傭兵團,燦爛的笑著,這笑容仿佛又讓西尋想起了學院的那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