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逆狂法師!
“轟!”一根熊熊燃燒的火把丟進了已經被狂熱信徒們砸得七零八落的酒鋪,流淌了一地的酒液呼地一聲被點燃了,淡藍色的火苗飛快的向四周蔓延開去,轟轟發發的竄上了被撕扯成一條一條的壁毯,跟著便躍上屋頂,桐油浸泡過的房梁很快便冒起了滾滾的濃煙。
“不要啊!不能燒我的店呀!那是我一輩子的心血呀!”胖乎乎的酒鋪老板幾乎是目呲儘裂,拚命要掙脫開妻子的拉扯衝進店裡去救火。淒厲的風聲中混雜著房子燃燒的呼呼作響,伴隨著老板夫婦悲涼的哭嚎,縱是鐵石心腸的人也禁不住動容。
可惜得很,他們麵對的根本不是具有正常理性和邏輯的人,那根本就是一群被宗教的狂熱精神和精神魔法外加酒精麻醉了大腦的瘋子。被慘烈火勢和情景刺激得眼睛血紅的尤特教徒們一擁而上棍棒相加,幾聲慘呼後可憐的老板夫婦便癱倒在血泊裡,一動不動了。
“嗬!嗬!嗬!嗬!真神至大!真神至大!”一群神經亢奮的教徒手舉著各式各樣的棍棒凶器站在火光衝天的店鋪前,一個個都是麵目扭曲的狂呼亂叫著。看著那一雙雙猩紅的布滿血絲的眼睛,因為極度的興奮和狂暴而病態地顫抖不已的肢體,真的難以相信他們是具有正常思維和判斷能力的活人,與其那樣,還不如說他們是從地獄深處爬上來的惡鬼才比較恰當。
“真……真讓人不敢相信,他們真的是人嗎?”在不遠處的街角,卡爾大叔駕馭著的馬車正靜靜的停在那裡,車廂中坐著的盜賊小姐正嘶嘶的倒吸著冷氣“……他、他們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也沒有什麼,一點點手段而已。”小夏懶洋洋的縮在車廂的角路裡閉目養神,寬闊的帽簷低低地壓在眼睛上麵,隻能看見他那挺直的鼻梁和小巧精致的嘴唇。他慢悠悠的朝外麵掃了一眼,朝坐在對麵位置上的瑪斯皮笑肉不笑地一呲牙“瑪斯,瑪斯,我親愛的先生……現在,你對我的工作成果還滿意嗎?”
“很、很滿意啊……對,我很滿意……”瑪斯一邊結結巴巴的說著,一邊拿著條潔白的絲巾拚命擦拭著額上的冷汗,他的兩個手下雖然沒有說什麼,但也是麵色難看的坐在旁邊,一語不發。
“啊,那就好,那就好……”小夏大大地打了個哈欠“……今天約您出來也就是這個目的,主要是請您看一看我的工作成效。本來我還在一直擔心,如果第一次合作就搞砸了的話,會很丟臉呢。不過現在看起來,似乎我的運氣不錯,如果沒有什麼問題的話,我們應該可以建立長期的合作關係了……”
騎士悶哼兩下“……先生,請恕我直言,你這麼做,難道就沒有一絲的愧疚嗎?”
騎士的口氣聽起來很是嚴肅,頗有些興師問罪的意思。
“……愧疚?”小夏少有的沒有發脾氣,隻是翻起眼睛很認真的想了一會“我想,應該是有吧?隻是我不能確定還有多少就是了。我已經說過,在我看來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履行我們之間的約定,所以,從根子上論的話,你們三位才是主謀者呢!我嘛,不過是個勉強混口飯吃的可憐人而已呀……”
“你……!”克瑞斯被小夏簡簡單單的一句話便堵了回去,瞪了半天眼睛卻想不起什麼話來回嘴。其實仔細想想,小夏的強詞奪理似乎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這件事的發起者,可不就是自己這邊的人麼?可是,可是,這個結果……好像也是完全出乎於預料啊,騎士那一本正經的腦袋一時有些轉不過彎來。
伯爵大人依舊還是習慣性的用他那根精巧的小手杖摩挲著自己的下巴“……那麼,親愛的,休息的時間應該已經差不多了吧?下麵,我們是不是應該繼續我們的事情了?”
小夏似乎心情很好,他靈活地舞動著自己纖細而修長的白皙手指,發出一陣輕微的喀喀聲“是啊是啊,悠閒得太久會讓人變得遲鈍呢!對不對,小家夥?嘿嘿嘿嘿……”
最後一句話,他完全是向坐在一邊,望著不遠處熊熊燃燒著的房舍愣愣出神的艾米爾說的。
當艾米爾看到那群狂熱的教徒鼓噪著將血肉模糊的老板夫婦架起來丟進火場的時候,他突地全身一震,猛然反手一掌重重地抽在小夏的臉上!
車廂裡的人一下子都驚呆了,就連原本眯在伯爵懷裡打盹的奈依也睜開大眼睛,愣愣地看著他們,蘇菲兒更是誇張,她直挺挺地從座位上蹦了起來,在車廂裡不大的空間內靈巧地打了個旋身,跟著才帶著一臉驚愕的表情輕輕巧巧的飄落下來。
艾米爾大概也是沒有想到自己怒極之下的一掌竟然真的能打到小夏,他自己也是傻呆呆的一臉訝異。由於一直都有堅持修煉的緣故,小家夥手上的勁道可是著實的不弱,那一掌竟打得小夏那本來就單薄的身體硬生生地撞回到車廂的角落裡,連禮帽也甩落到了地板上。他的頭頸軟綿綿地垂向一邊,散亂的銀發披散開來,白皙的麵頰上被打到的位置正呈現出一種可怕的深紫色,一縷鮮血緩緩地從唇角流了出來,使他看起來就像一個被狠狠蹂躪過的洋娃娃似的。
“……主、主人!我不是、不是故意的……主人,主人,你不要緊吧?”到底還是小孩子,一見到如此的情形,這段時間來掛在臉上的麵具登時便丟到了九霄雲外。他慌手慌腳的撲了上去,情急之下連眼淚也流了下來。
挨了耳光的小夏卻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沒有發火,隻是皺了皺眉,呸地一下吐了一大口血水。他輕輕摸了下腫起老高的臉頰,疼得微微一咧嘴。
“……主人……你、你……我……”艾米爾看起來是真的嚇壞了,完全不所措、眼淚汪汪的看著小夏,結巴了半天卻連一句完整的話都沒有說出來。
小夏眯著眼睛看了他半晌,忽然探出手來揉了揉他那柔軟的卷發。事實上,這個動作小夏已經很久沒有做過了,艾米爾渾身一僵,絲毫不敢掙動一下。誰能保證那隻漂亮的手掌不會在下一刻捏碎自己的頭蓋骨呢?
“……這記耳光,你大概已經醞釀了很久吧?”良久,小夏慢慢的收回自己的手,淡然的目光投向了窗外。
“我、我……”艾米爾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急得麵紅耳赤。
小夏輕輕敲了敲車廂“……大叔,我們回去了。”而後,在車輪碾過地麵的吱嘎聲中,他很平靜的解釋道“保安部的巡邏隊,大概還有五分鐘左右就可以趕到這裡了。為了避嫌,我們還是快些回家的好。”
沒有人敢打破車廂裡這怪異而沉默的氣氛,隻有任何事都不在乎的伯爵大人輕嗤了一聲“……敢於反抗主人的仆人,怎麼能夠允許他繼續生存下去呢?”
小夏根本沒有搭理伯爵的大放厥詞,直到馬車駛上了正街,他才閉著眼睛,輕輕地、幾不可聞的歎息了一下。
晶瑩的淚水仍舊在眼眶裡晃來晃去的打轉,可艾米爾還是拚命咬著自己的嘴唇,不讓自己發出一點哭泣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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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論發生怎樣的事情,時間總是不緊也不慢的逐步向前進行著,絲毫不以任何人的意誌為轉移。儘管每天都在發生著一些樂於被一部分人看到,而另一部分人卻不希望看到的事,但同樣,這些事仍然實實在在的在發生著。或許在冥冥之中,真的有看不見的神之手在撥動著那根命運之弦吧?
時間已經到了六月初,聖京終於迎來了溫暖的春天。籠罩在聖京上空那鉛塊般厚重的雲團總算是很不情願的消失得無影無蹤,暖暖的陽光照耀著這片廣大無邊的城市,堆積了一個漫長冬天的積雪開始融化,雪水流得滿街都是,讓聖京的不少街道都變得很是泥濘。不過好在聖京城有著相當完善的排水渠,所以大部分的雪水還是很快的通過地下的暗渠流走了,那些濕漉漉的地麵僅僅過了兩三天就陽光曬乾了,走在寬闊平坦的大街上,心情舒暢,真正讓人感覺到了春天的到來。
聖京的居民們大多都很喜歡春天。的確,一年四季裡春天的味道最豐富,最潤澤。因為春天有鑽出枝頭的嫩芽,有楊柳清風,更有五色鮮花。春天的氣息來自聖京的每一個角落,那味道混合了神佑之塔上的紫藤、民居籬笆上的薔薇、寬闊廣場上的三葉草,以及蜜蜂翅膀扇起的甜香。略為一嗅,便是無比的醉人。
在聖京城渡過的那些歲月,直到很多年後仍然深深的在小夏的心中定格。也許因為那裡冬天特彆漫長的緣故,人們對春天的期待格外強烈。而聖京的春天也從不讓人失望。整個城市就像花園,路邊隨處可見大片大片的草地,躺在上麵,空氣裡滿是青草和蒲公英的味道。那裡還有很多其它地方見不到的花。白色和紫色的丁香確實“花如其名”,細小的花朵清芬襲人;鈴蘭如同白色的小精靈,香味高貴唯美到了極致。
居民聚集的街區附近有大片蘋果樹和在聖京城裡十分常見的稠李樹,淋著如絲的春雨走在大街上的時候,摘下幾枝綴著白色、粉色花朵的樹枝,插在衣襟上的口袋裡,讓淡淡的清香慢慢散開、散開……
聖京的春天相對於其他的城市明顯要短,樹木和草也長的特彆的快,幾天之間就枝繁葉茂。一到春天,草就急瘋了一樣的長。聖伯朗什克比聖京要暖和一些,那也是由於它的西方是亞德波羅海,濕氣大,受海洋季風影響的緣故。但有一點是一樣的,這兩個城市最好的季節都是六、七、八、九月份。
六月是莫斯科的春天。晴朗的日子裡,溫暖的陽光讓你感受到春天的氣息。但是今年,無論陽光多麼明媚,籠罩在聖京百姓們心上的那片陰影卻久久的沒有散去。
尤特教哈斯德教派,這個原本已經在聖京存在了多年的旁係宗教,在今年年初的一次祭祀活動中卻意外的有神靈降臨了。雖然尤特教在鬆藍境內算不上勢力最大的教派,但擁有數萬信徒的他們同樣是不可忽視的一股力量。據說每個出席了祭祀的教徒都聆聽到了“真神”的旨意,具體內容是什麼不得而知,但從那時開始,從來都是安分守己的哈斯德教徒們就像是完全換了一批人似的,不但在聖京城內散布各式各樣的謠言,而且漸漸的還開始像地痞流氓一樣的開始打人、搶劫,這讓保安部的諸位很是頭疼了一陣。
雖然這樣,不過帝都的居民們也並沒有太把這當做什麼了不起的事情來看待,聖京城這麼大,每天都有些打架鬨事之類的事情發生,實在是不值得大驚小怪啊。
但事情遠非是他們想像中那樣簡單。在接下來的幾個月裡,在哈斯德教徒舉行的大型的祭祀儀式上,“真神”又很給麵子的先後降臨了數次,於是,原本就篤信不疑的信徒們更加死心塌地了,先前尚有疑竇,一直持觀望態度的人們也轉而開始相信了。畢竟,親眼目睹過“真神”降臨的人沒有一個不成為“他”的虔誠信徒的,一時間,哈斯德教派的信徒人數暴增,隨之而來的流言和暴力事件也有日漸增長的趨勢。如果說之前居民們對這件事還是抱著一種可有可無的無所謂態度的話,那麼現在則是真切的感到棍棒打到了身上的痛楚。
拜這些狂熱教徒所賜,短短的兩三月間,帝都的罪案發生率竟然連翻了十倍之多。因突發的暴力衝突事件,每天都會有百名以上的無辜市民糊裡糊塗的送掉性命。畢竟,他們麵前站著的不是有理可講的正常人,而完全是一群徹頭徹尾的瘋子,隻要稍有不順他們的意,立時便是拳腳棍棒一起招呼,連帶著還會縱火焚燒你的房子。等到發展到後期,這些紅了眼睛的狂人乾脆就將倒黴的事主架起來丟到火中活活燒死,而他們則狂笑著站在一邊旁觀取樂,如果有漏網之魚從火場裡跑出來的話,他們便七手八腳的把他踢回到火場裡去,直到那倒黴的家夥淒慘的和他們的房子一道化為灰燼。
如果說偶爾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官方可能根本就不會留心到,因為這根本是屬於一般性質的治安案件,丟給保安部的人去處理就是了。可顯然現在的情況並非如此,這類的案件一個月發生那麼區區幾起可能還算是可以接受,可每月如果連著出現幾十次或是上百次,如果這樣的事還不能引起某些方麵的重視的話,那他們就真真的是一幫白癡加飯桶了。
說是奇跡也好古怪也好,雖然哈斯德教徒們在聖京城已經鬨得翻了天,官方卻仍舊沒有什麼大規模的針對性的行動,每天依然隻是保安部的家夥們外加帝都衛戍部隊的一小部分協防的人在城裡跑來跑去的維持秩序。先前情況不太嚴重的時候,他們還能夠勉力維持,當後來哈斯德教徒們鬨得越來越凶的時候,他們便有些力不從心了。
原因是很簡單的,與其他的城市相比,帝都聖京實在是太過廣大了一些。同樣的道理,和人數近十萬的哈斯德教徒引發的騷亂相比,帝都保安部及衛戍巡邏隊那一點點的人手無異於杯水車薪。況且,哈斯德信徒們基本上也從來不在某地大規模的聚眾鬨事,他們一般的情況下至多隻是數百人的規模打砸縱火,往往在保安部的人趕到事發現場的之前便已經一哄而散了,偶爾有幾個走慢些的家夥被抓住,除了痛打他一頓丟到監獄裡關起來外也根本沒有什麼好的處理辦法,對於擁有龐大信徒群體的哈斯德教派來說,隨你抓個幾十幾百的關起來,簡直是九牛一毛,人家根本不疼也不癢的。
更讓他們惱火的是,這些散沙一堆的教徒看似亂七八糟毫無章法的行動,卻讓他們很有些捉襟見肘的鬱悶感覺。常常是接到城西有哈斯德教徒聚眾鬨事的消息,於是緊急出發趕到那邊的現場平息騷亂,可當他們氣喘籲籲趕過去的時候,人家早已經溜得一個不剩了,還得辛辛苦苦的滅火救人。可剛剛動手乾了一會,城東又傳來消息說有哈斯德教徒搶劫某家商鋪,於是又隻得苦哈哈的繼續趕往城東,毫無疑問的是趕到那裡的時候,麵對的隻是被洗劫一空的商鋪和被打得滿頭鮮血的店鋪老板和夥計,這時,又傳來了城南倉庫被哈斯德教徒縱火焚燒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