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叔!”克裡因興奮地叫道。
“克裡因殿下,我早已不姓蘭斯但丁了,所以你直接稱我林茲頓就好了,還有你們,都請起來吧,我早就不是什麼親王了。”林茲頓用溫柔而和藹的語氣說道。
“對不起,大主祭猊下,啊,請坐。”克裡因尷尬地說。
向林茲頓下跪的眾人站起身,也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殿下,微臣向您請罪來了。”待眾人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始終站在門口的科洛拉托突然跪了下來。
“請起吧,科洛拉托卿,看來你病得不輕,不要再提什麼請罪了,這件事已經告一段落了,還是把心思用在以後的治理上吧,嗯,你也趕緊坐下吧。”克裡因和善地說道。
“殿下,微臣前些日子確實患了怪病,好在聖名王猊下出手相救,微臣現在已經無礙了。”落座之前,科洛拉托恭敬地說。
“大主祭猊下,您來的正是時候,我們正急切地需要您的幫助,皇姐她……”
林茲頓揮了揮手打斷克裡因說“所有的事,我都已經知道了,正是仁慈的女神指引我來的。”
門外又響起一陣腳步聲,恩維領引著剛剛那位聖殿騎士走了進來。
“克裡因,皇姐的病有救了!”恩維一進來就高聲說道,在看到林茲頓之後,他的動作一滯,“啊,大主祭,您已經來了啊!”
林茲頓微笑著衝恩維點了點頭,這微笑像是聖職者對於世人的博愛,又有點像是父親對兒子的慈祥,而恩維也儘量不表現出世俗的感情。那名聖殿騎士走過去,站在了林茲頓的身邊。
看到那位聖殿騎士一直站著,老宰相帕斯廷立刻站了起來,衝著那騎士就要下跪,令克裡因他們看得摸不著頭腦。
一股無形的力量拖住帕斯廷的膝蓋,定住了他的動作,騎士開口道“不用行什麼禮了,我和大主祭一樣,早就不姓蘭斯但丁了。”
“難,難道……”克裡因驚訝地張大了嘴巴,其他人也明白過來,和他同樣表情。
恩維兩忙說道“沒錯,克裡因,這位是我的老師,聖殿騎士團的團長法雷斯霍利,我們曾經的四皇叔。”
“不必計較這些小事情了,如今我們已是聖殿侍奉明神的信徒,世俗的身份就不要再提起了。”法雷斯淡淡地道。
“還是說說正事吧,我們這次來就是想幫助克麗絲這孩子的。”
“你不要有什麼誤會,就算是個平民百姓遇到這種情況,我們也同樣會儘全力相救。”法雷斯接口道。
“那麼皇姐腦中的噬魂蠱能夠成功驅除了?是否還需要受疫人?”克裡因連忙問道。
“不必了,隻不過治療有可能會令她永久地失去一部分記憶。”林茲頓答道。
“這對於我們來說已經是最好的消息了,感謝明神……。”恩維說著,他無意間看到法雷斯瞥了自己一眼,便立刻閉了嘴。
“另外我還要告訴你,有二千名牧師將被派往萊布尼茲,還有北方集中的一千名牧師和祭祀投入到北方軍中,在即將到來的戰爭中為你們的戰士醫治傷痛和領引亡魂。”林茲頓接著說,“鑒於溫德雷斯方麵的教堂遠少於格蘭斯,所以我派往溫德雷斯的牧師數量要多一些,大概有五千人,希望你能接受這一點,並且不要阻攔聖殿的人跨越警戒線前往溫德雷斯的軍中,另外還希望你們如以往一般遵守不派神職人員上戰場的協議。”
“我接受,對此我沒有任何異議。”恩維連忙說。
在聖殿勢力的眼中,人類國家不分彼此,所有的人類都是他們救助的對象。
“好了,我想儘快開始對克麗絲的治療。”林茲頓說著便站起身。
“您兩位旅途顛簸了這麼久,還是先休息一下吧。”恩維也跟著站起身說。
“不必了。”法雷斯簡短地應了一句,就和林茲頓一起走了出去。
……
除了雙手捧著的那一團聖潔白光,什麼華麗的影像都沒有,眾人沒有見識到傳說中大主祭顯示神技時,周圍那無數美麗的聖靈和聖歌讚美之聲,相反的,噬魂蠱的痛苦嚎叫令人感到揪心。不過這絲毫不影響克裡因他們心中的喜悅,因為克麗絲的樣子正在已肉眼都能分辨的速度變化,逐漸恢複成原本美麗的樣子,甚至顯得更加清麗動人。
整個過程中,克麗絲始終沉睡著,直到治療結束,一股黑色的煙霧從她口中冒出,消散在空中,她依舊沒有醒過來。
“沒事了,噬魂蠱的影響已經完全消失了,至於她失去了多少記憶,恐怕得等她醒過來以後才能知曉。”林茲頓長出了一口氣說,接著他轉過身對克裡因道,“雖然我知道說了也是白說,你們不會寬恕坎克拉,但我還是想勸你們一句,少殺一些人吧,此刻被你們關押的那些人中,有許多都是無辜的,每一條生命的逝去,都會令你們背上汙濁,不管他的靈魂善惡與否。”
“我會記住您的教誨,謹慎考慮的。”克裡因低下頭說。
“這裡的事情已經結束了,我和法雷斯也該走了,戰亂又會令無數的生靈重新投入到輪回之中,唉!”
“大主祭,您還是看……”
恩維突然拉住克裡因,讓他把到嘴邊的話也吞了回去,他傾低了身體恭敬地說“格蘭斯現在的情況比較混亂,這裡的情景隻會令您等徒增憐憫的哀傷,我也就不再挽留兩位了。”
林茲頓和法雷斯背向著恩維一了點頭走了出去,腳下沒有絲毫的停留,等到恩維、克裡因追到門口,才發現兩人已經走得很遠了。
“斯維,你留在這裡照看一會兒皇姐好嗎?”克裡因忽然扭過頭對麥西米倫說,“我們還有些事要趕緊處理一下,記得皇姐曾經說過,她很想好好聽聽你的歌,但願她醒來之後還能記得你。”
“好的,你放心吧,我一定儘全力讓她感到愉快。”麥西米倫拍著胸脯保證道。
“走吧,克裡因,”沒等麥西米倫話說完,恩維就邁開了步子,並向旁邊的科洛拉托問道,“剛剛在來這裡的半路上,你說的那些請願的人是怎麼回事?”
“啊,就是那些學者,對於征召軍參的事他們反映冷淡,反倒跑到皇宮大門前請願,希望重新開放真理廣場。”
恩維隻是冷哼一聲,腳下的速度加快了幾分。
“真理廣場是什麼時候被關閉的?”克裡因反倒顯得很感興趣,開口問道。
“一個多月前,下令關閉的也是坎克拉,他的說法是,乾擾百姓思想的言論不應該出現在大庭廣眾,在那之前,他也先後抓捕關押了許多人,現在都已經釋放了。其實我也覺得那些所謂的社會學家太過放肆了,他們的言論是企圖顛覆王權!”科洛拉托答道。
看著大家離開,麥西米倫轉過頭來端詳著克麗絲美麗的麵龐,雖然烏雲散儘,黑暗的時刻已經過去,但他仍然為這位曆儘磨難的公主殿下感到悲傷。
“咦,你怎麼沒跟他們一起走?”龍吟詩人此刻才發現一直站在他身後的另一位美女。
“我又不是格蘭斯人,沒必要也沒資格管他們的國事。”煉金師小姐滿不在乎地說,“我還是覺得在這裡幫幫你的忙比較好。”
“謝謝,對了馬蓮,他們剛剛說的那個真理廣場是怎麼回事?”
“你還記得我們上次來格蘭斯是經過的那個最為熱鬨的廣場嗎?無數的老百姓在那裡駐足傾聽,許多富有智慧的思想家們在那裡高談闊論、互相探討,甚至據理力爭。”
“嗯,我有印象,隻不過當時我實在搞不清他們到底在乾什麼。”
“那裡就是真理廣場,思想家們在公眾麵前發表自己的想法,互相傾聽,並且互相批評,從中吸取經驗,談論的內容則無奇不有,包括大自然的法則、經濟、科學、政治思想等,真理廣場的存在已經有一千多年的曆史了。說起來,當初開設了這座廣場的格蘭斯國王,實在是具有超前的思想,這種思想在我們奧蘭多也有,我們把它稱為言論自由,隻是我們的方式不同,我們比較傾向於一些由公報科社發行的傳單和報紙。”
“聽起來很有些意思啊。”
“你可不要小看這言論自由,它是左右人民思想的最有力手段,那些當眾發表自己學說的思想家中,有很多在後來都成為了格蘭斯的重臣,甚至還出現過一些彆有用心而煽動人民的政客。格蘭斯的國王從那裡得到的並不隻是優秀的建議和富有才華的國家棟梁,這裡邊還存在著令王權動搖的危險陰影,相信和我們奧蘭多一樣,重用其中一部分慷慨陳辭、嚴辭犀利的人,隻是為了封住他們的口。”
麥西米倫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一聲嬌柔的呻吟傳入他倆以及侍奉在一旁的侍女耳中。
“啊,公主殿下醒過來了!”
醒來後的克麗絲臉上多了幾分稚氣,少了幾分原本身為攝政公主的威嚴,可她的美麗高貴依舊。
“你們……”被一旁的侍女扶著坐起身,克麗絲詫異地看著眼前的青年男女。
“公主殿下,我是麥西米倫,您是否還記得我?”
“麥西米倫……你是龍吟詩人吧!我記得你,你是克裡因的朋友,這裡是皇宮吧?你怎麼會在這裡,我記得你應該是跟克裡因在迪斯科特才對啊,……你是?”
“我是伊莉安,煉金術士伊莉安格林,殿下您不記得我了嗎?”
“嗯……我實在想不起來了,不好意思,呃,我的頭有點疼,我總覺得自己忘記了許多重要的事情,好像睡了很久很久,思維一片模糊。”
“殿下,不要試著想起什麼了,不如讓身為宮廷樂師的我為您唱上一曲,以舒緩您的心情,給您帶來一些快樂,這將是我最大的榮幸。”麥西米倫連忙說道。
“好啊……”
蘭斯但丁城內的王宮本身就擁有都城的氣派,整座皇宮是在幾千年前蘭斯但丁城的基礎上修建起來的,因此這座聞名遐爾的王宮也就自然而然的具有厚實的城牆和高聳的門樓塔。
王城西門的門樓塔上有一座探出塔樓的巨大平台,這裡是曆代格蘭斯王室發表演講的地方,其內容絕大多數是登基或者是發動戰爭的激昂演說,而此刻不斷聚集在城門下的人們,所等待的便是一篇戰鬥檄文。
王城西門的大街是蘭斯但丁最為寬闊的一條街道,比起城中那些綠油油的廣場,它都有過之而無不及,無數百姓和剛剛穿上嶄新軍服的青年正漸漸的朝著這裡聚攏,他們在等待,等待著格蘭斯兩位年輕的皇子出現在塔樓的露台之上。
人群的喧囂和熱情不斷擴散,傳到露台上,傳到守衛在露台四角的衛兵耳中,這些軍中精挑細選的騎士,此刻也不經意地流露出興奮的神情,他們手中的矛杆槍頭錚錚放光,杆頭的王旗隨風飄舞,獵獵作響。
喧鬨聲止於此,露台內側的門連著一條幽深而昏暗的走廊,由於走廊獨特的設計,聲音根本傳不進來,當然,裡邊的聲音也傳不出去。
走廊的另一頭是一間寬敞的休息室,這間屋子沒有窗戶,隻有一個通氣管道是用來更換新鮮空氣的,風在蜿蜒曲折的通氣孔中吹過,卻沒有一點聲音,使人不得不讚歎設計師的才華。十幾座燭台將這裡照得亮堂堂的,而此刻坐在這裡交談的,隻有恩維和克裡因。
“真理廣場會開放,但不應該是現在,克裡因,我實在不明白你為什麼要答應他們。”太子恩維低沉的聲音在這間休息室裡回蕩著。
“不光是那些學者,老百姓也同樣需要聽到自由的聲音,這幾個月來他們已經十分壓抑了。”
“所以我才積極安排公開處決那些叛逆,克裡因,隻要用鮮血就足夠了,我們沒必要開放真理廣場,至少現在沒必要。”
“為什麼,皇兄,為什麼你對這件事極力反對?”
“因為我聞到了危險的味道,那些思想家顯然是受到了奧蘭多人的影響,他們正在逐漸疏遠王權,同時,他們還打算讓我們的人民也擺脫統治。”
“時代已經改變了,或許格蘭斯也應該改變一下了,在奧蘭多的這些年裡,我看到了許多有意思的東西,開明的政治、對人民利益的重視,這些都使得社會變得更為公正平等。皇兄,我們應該多為自己的人民考慮考慮。你在奧蘭多的時間也不短,也應該能看出民主共和存在著無數的優點。”
“優點?是有不少,但那是客觀的,民主是否存在,是由掌權者決定的,掌權的是人,而人的思維和判斷並不可靠。克裡因,所謂的民主同樣是權利被少數人所掌握,作為君王的個人會犯的錯誤,極少數人的小團體也同樣會犯,在這一點上,一個人和幾個人沒有實質的區彆。”
“不會啊,奧蘭多的議會不是有數百人嗎?”
“人數多少沒有意義,關鍵的是利益,受到利益的驅使,即使是幾萬人的議會,也同樣會達成統一的默契,不管是什麼樣的人,在玩弄權勢久了之後,都會墮落的,即使聖賢也不例外,如果有一兩隻蛀蟲存在的話,這個過程就會變得更加迅速。”
“可是,現在的奧蘭多不是很進步嗎?至少老百姓沒有反對的聲音。”
“現在的格蘭斯呢,不也是一樣嗎?就算是坎克拉攪亂朝政的那些日子,我們的人民不也沒有造反嗎?那是因為坎克拉還沒有來得及侵犯他們的利益。所以,國家的安定與社會形態無關,民主啦、共和啦,隻不過是老百姓閒扯時的話題罷了。有的是辦法能夠獲得人民的擁護,國家改製這種事並不是必須實行的。”
“呃,我隻是開放真理廣場而已,這和國家改製這種事根本靠不上邊的。”
“我隻是不希望你有這種想法,從你剛才跟那些人聊天的態度中,我看得出來,你對狄馬科斯的君主立憲很感興趣。”
“我覺得狄馬科斯說的很有道理啊,那或許是介於共和與王權之間的最完美形態。”
“你總是對新鮮事物感興趣,卻從不考慮它是否是合理的,真正關心自己國家的國王權利被削去,而隻能眼巴巴地看著那些議員玩弄他的人民,這才是君主立憲的本質,那個微不足道的罷免權,隻不過是一把供表演用的、華而不實的花劍。”
“當然不會讓國王隻有罷免權,如果要我決定的話,至少君主有參予議會的權利,比如在投票中一個人擁有數票之類的。”
“你把國家當什麼?由人爭來搶去的玩具嗎?我可以肯定的告訴你,那些人現在對你說的,決不會是他們成為議員之後做的,即使現在他們沒有那種玩弄權勢的想法,我也敢保證,等他們坐到那個位子之後,決不會還這麼想。你得知道,這就像是貴族和商人暴發戶之間的區彆一樣。”
“你彆激動嘛,隻是開放真理廣場而已,就像你說的,讓他們的言論成為老百姓茶餘飯後的消遣話題罷了。”
“總之你不能再有這樣的想法,此刻對那些所謂的思想家的認同,就是為將來的自己挖掘墓穴。”
“好吧好吧,我保證以後不再想這件事了,可是開放真理廣場這件事,我已經開口答應了,總不能一位親王說話不算數吧。”克裡因開玩笑似的說。
“唉,就這樣吧,克裡因,你將來會是格蘭斯的國王,應該把自己放在國王的位置上多替自己想想。”
“不對啊,皇兄,你才是太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