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逆狂法師!
如果拋開戰爭,擁有優越地理環境的斯丁諾實在是座美麗的城市。老街兩旁的民居雖然樣式各異,但屋頂全是單純一片連綿絢麗的粉紅。就象朝陽的顏色。這條街的背景似乎是特彆的,大多數時候都不設巡邏隊。
最先從堅硬冰冷的泥土中鑽出來的是藏紅花,一片一片散布道路兩旁。這裡的藏紅花與它處相比顯得格外鮮豔,顏色上很像紫丁香,不過感覺卻比紫丁香纖細的花瓣更好看。
依稀記得大街上的樹木兩天前才剛吐出綠芽,轉眼之間嫩葉便已掛滿枝頭。不過最美麗的還是門口那一株株水仙。那碧綠的葉間,射出一箭花莖,十幾朵含苞待放的花蕊緊緊拚在一起象極了一把雪白的小傘。獨獨在頂端翹然綻放一朵小小的白花。雪白晶瑩的花瓣拚成六棱的玉盤;花心托起一盞金色的酒杯,嫋嫋娜娜,亭亭玉立,十分可愛。
聽說就在這小小水仙裡還蘊藏著一段故事,不過這些鄉裡傳奇當然不是齊婭拉這樣的外來人所能知道的。他甚至都不知道這些漂亮的花骨朵叫什麼名字,隻是覺得很漂亮,看著心裡挺舒服的,似乎她們擁有能淨化心靈的魔力。
依著路人的熱心指點,由所圖謀的齊婭拉老遠就瞅見“騎士榮耀”那獨特的標誌。
一片翠綠的小花園正中蜿蜒著一棵長著兩枝主乾的孿生白樺樹。上午的太陽清楚的映襯出它那綴滿飽滿嫩芽的枝條。掛在最低矮樹枝上雕刻精細的酒館招牌沐浴在暖暖的陽光下,閃爍著金子般的光輝。酒吧是一間漂亮的紐卡蘭式尖頂木屋。
“這大概就傳說中的‘金字招牌’吧!難道真的鍍了層金子嗎?”他上下打量那塊大招牌,摸著下巴品頭論足。相對於那棵畸形怪狀的白樺樹,這塊鮮明顯眼的招牌似乎更能引起他的興趣。
“這位客人,您對我們的招牌有什麼意見嗎?”一個仿佛天籟般的悅耳聲線突然從側麵傳來,齊婭拉嚇了一跳。倒不是因為對方的聲音多迷人,更多是驚訝自己怎麼會如此大意,竟然連有人接近身邊都不知道,不過看來對方好象沒什麼惡意。
“哦,沒什麼意見。隻是覺得這裡的老板很大方。”齊婭拉隨口應著,扭頭望向聲音來處。
一瞬間,齊婭拉仿佛覺得自己看到的是並不是人,而是一株美的絢目的水仙花。他不禁呆看著俏立於不遠處擁有一頭秀美迷人的金色長發的陌生美女那張能讓天地失色的嬌豔臉龐,心頭一陣納悶“怎麼搞的!斯丁諾不是座要塞嗎?怎麼接二連三的碰見美女!氣氛明顯不協調嘛!”
這美女無論是樣貌美還是氣質都讓齊婭拉感覺怪怪的。很模糊,看不出她的年紀。感覺既有那種成熟幽雅的風韻,又隱含著少女的天真爛漫。
冷冷看著對麵那個年輕軍官望向自己呆傻的樣子。珂琳隻覺得心中一陣鄙夷。雖然作了那麼多年老板娘,象這樣的家夥每天也見不少。曾經還有個家夥因為太過專注的盯著她看結果意外的撞到那棵白樺樹上。儘管如此,但她大部分時間裡仍控製不住自己輕蔑對方的心情。不過當然不會把它表現出來。
“又是一個無聊透頂的家夥!”她為對麵的人在心中下了定義。
一段悠揚的豎琴聲透過那扇精美的鏤空木門從酒吧深處傳出,音符壓的很低,如小溪奔湍,如細雨敲窗,如鳥聲啁啾……神奇的跳躍在空中,仿佛能勾起人們那些深藏的回憶。
就象清晨的和風,歌聲如夢幻般飄起……
日將黃昏,晚風清涼。
靜靜的內卡河畔,
鮮花映照夕陽,
那景色旖ni非常。
忽然有個美麗的姑娘,
獨靠在金雀的臂彎上,
她梳著金黃的秀發,
唱著輕柔的歌兒,
那聲調如此嫵媚悠揚,
叫人醉了也難忘。
駕著小船的水手,
一心隻聽她歌唱,
清澈的雙眸在水中飄蕩,
如此明媚,如此閃亮……
低沉的嗓音充滿磁性,歌聲也非常動聽,就象是那些在家鄉傳唱的古老情歌般引人懷念。突然很想認識這名歌手,齊婭拉舉步向酒吧走去。
酒吧裡的客人雖然不少,但仍有些空位。
齊婭拉隨便找了一個靠近門的地方坐下。眼光轉向那個正站櫃台前旁若無人的儘心歌唱的年輕人。
他略微有些瘦,身材偏高,不過舉手投足間顯得很有風度;臉色紅潤而漂亮,雙目炯炯有神,寬額高鼻,五官端正,深紅色的頭發略帶卷曲,象是用火鉗卷過似的,梳得整整齊齊的;圓潤的下巴上細密的小胡子看來比頭發更黝黑些。
他身佩劍鞘,卻看不見劍在哪兒,當然也有可能隻是裝飾;正彈著豎琴的那雙手顯然保養的很好,五指修長,白暫細嫩宛如女子般;在腰帶兩旁很有特點的彆著兩副嶄新的手套,一副鹿皮,一副絞絲。
侍者步伐輕巧的走過來,靜靜站在一旁,垂手待命。並沒有冒昧出聲打攪客人的興致。那種謙恭得體的姿態很容易贏得即使是最苛刻的客人的好感。顯出是個慣於同達官貴人打交道的人。
一曲終了。齊婭拉帶頭鼓掌。年輕歌手謙和的向四周致謝。舉止優雅,連行禮的動作都讓人覺得賞心悅目。
“我能請那名歌手喝一杯嗎?”齊婭拉虛指前方低聲問身旁的侍者。
“當然可以,大人。”侍者伏下身子恭敬的說,“不過您確定要這樣做嗎?”
“哦?”齊婭拉略感奇怪,“難道還有什麼問題嗎?”
“不,大人。沒有任何問題。”侍者突然爽快的答應,“我這就為您叫來。”
看著侍者離開的背影,齊婭拉還在揣摩他不經意露出的那個捉摸不透的微笑“難道真有什麼問題嗎?那位歌手看來很有修養啊。”
侍者趴在歌手耳邊低聲耳語了幾句。歌手那雙神采奕奕的褐色眼睛很快向齊婭拉這邊移動。齊婭拉向他點頭致敬,歌手微笑了一下,徑直朝齊婭拉這張桌子走來。
陽光投過屋頂的琉璃天窗撒在光潔如鏡子般的深棕色桌麵上,變幻著七彩光芒。
“請坐。”齊婭拉微笑著為麵前的歌手拉開椅子,“想喝些什麼?不用為我省錢。”
歌手毫不客氣的一屁股坐下來。將豎琴放到一邊,饒有興趣的看著齊婭拉“你這個動作實在不合時宜,好象隻有一位紳士麵對另一位女士才會用拉椅子這種禮節。”
“噢?是嗎?”齊婭拉不好意思的撓撓頭,“這些麻煩的東西我可不大懂。”
“嗬嗬……”歌手突然覺得眼前這家夥實在挺有趣的,“我叫索洛,索洛·施萊德。如你所見,是個吟遊詩人,很高興認識你。”
齊婭拉微笑著向歌手伸出右手“我叫齊婭拉,齊婭拉·齊繆爾。認識你同樣很高興。”
歌手索洛伸了伸手卻又縮回去。上下打量齊婭拉的手,麵露難色。
“對不起。”他抬頭往向齊婭拉,一臉歉意的解釋。“我實在不習慣和彆人握手。能允許我帶上手套嗎?”
齊婭拉不由一楞,臉色一僵,但隨即就釋然。每個人都有自己與生俱來的習慣,而且對方又不是故意如此,細想起來其實也沒什麼。
“沒什麼。你請便。”他很快報以釋然的微笑。
“謝謝。”
索洛用力說出這個詞,聲調低沉,表情也顯得格外嚴肅。
他從沒有朋友,幾乎沒人受得了他這個習慣。即使有些人表麵上看起來好象無所謂,其實心裡還是非常在意。不過麵前這位青年人似乎和他們不同,他是真的不在乎,索洛覺得自己看得出這一點。
套上那雙做工精巧的白色絞絲手套,索洛終於握住齊婭拉的手。
大約一小時後……
無論如何,此時的齊婭拉發覺自己終於明白了侍者離去時露出的那抹狡狹的笑容。
他唯有保持沉默,靜觀那位滔滔不絕的吟遊者。吟遊者持續著他的故事,看來暫時並沒有打住的想法。
“……我將近有三天時間既沒有吃也沒有喝,忍受著難以忍受的折磨。有時候我的前額仿佛壓著塊塊雲翳,飄飄忽忽,遮蒙著我的眼睛……這是得了譫妄症的表現。”
他將高腳杯裡鮮紅色的液體一飲而儘。
“夜晚來臨,我倍感虛弱,時有昏眩之狀,而每當昏眩之時,我就感謝上神,因為我相信我離死不遠了……”
“但你看起來似乎很健康。”齊婭拉小心選擇著詞彙。
“看起來?”吟遊者用充滿醉意的眼睛瞟了他一眼,“我告訴你,肉眼所能看見的一切都是虛幻的。都是那些該死的家夥們!”
“但上帝對那些該死的家夥是要招來懲罰的!”他的情緒愈發激動起來,“上神是想在天庭審判前讓人類先複仇的!”
講完這句話,吟遊者似乎已經精疲力竭,全身癱軟,精神頹喪,不由自主地趴倒在桌子上,嘴裡仍不停的嘟嘟囔囔。隻留下齊婭拉一個人一臉尷尬的坐在那裡,麵紅耳赤地承受著周圍顧客不時投來的滿溢同情的目光。
“啊!讓我死吧!讓我死吧!”醉倒的吟遊者依舊眯著眼皮語聲喃喃道,“我的心事,雖然被愛情最後一道閃光映得金光燦爛,但總免不了淒涼。啊!與其蒙恥不如死掉……我的兄弟,我的朋友,我求您讓我一死吧!”說著打了兩個酒嗝。此後再無聲息。
先前那名侍者是一個很善於察言觀色的人,他很快注意到臉上表情的變化。
“沒必要為此擔心,先生。”他走過來說,“交給我們處理就行了。你連一根手指都用不著動。”
齊婭拉站起來,接過侍者手中的帳單。他一麵從口袋裡數出八枚銀比索,一麵說
“他經常這樣嗎?”
“三天來一直如此,先生。您完全沒有必要為此過意不去。”
“哦……”齊婭拉把錢放在侍者另一隻手頂著的托盤裡。“那你是故意的嘍!”他兩眼死死盯住侍者的眼睛,仿佛想要徹底看透他的內心。
侍者愣了一下,“怎麼會呢?”他狡黠的轉動眼珠,“我隻是遵照您的吩咐,先生。”
齊婭拉拍了拍他的肩膀,似乎想要說些什麼。這時,酒館的門再一次被推開了,一名看上去氣色很好的傳令官掀起那幅門簾。他很快朝齊婭拉行了個軍禮“您的緊急公函,閣下。”
他似乎猶豫了一下,又加上一句“據說是由陛下親自簽發的,閣下。還有一位隨行的特使,他指明一定要見到閣下您。”
“我明白了。”齊婭拉在沉默了片刻之後作出回應,他朝傳令官點點頭。
“那麼我告退了。”對方再次行禮,然後退了出去。
當傳令官的背影消失在門外後,齊婭拉將第九枚銀比索彈入托盤,發出一串叮叮輕響。
“我提醒你,太過自命不凡的話,可是會吃苦頭的。”
他在丟下這句話後轉身走向出口,留下青白臉色的侍者目瞪口呆的站在那兒。
當齊婭拉即將走出酒館的時侯,另一個人同時走了進來。一個陌生人,大約介於四十至四十五歲之間,黑溜溜的眼睛,目光犀利,臉色蒼白,鼻子高高的,黝黑的胡子修剪得很整齊;穿著紫色緊身短上衣、紫色短褲,褲腿係著紫色細帶子,渾身上下除了露出襯衣的袖衩之外,沒有任何裝飾;緊身短上衣和短褲雖然是新的,但全都皺巴巴,像在箱子底壓久了的旅行服。這一切,齊婭拉是以最細心的觀察者那種迅捷的目光觀察到的。某種本能的感覺告訴他,這個人並不像外表那麼簡單。
“現在可不是找麻煩的時侯。”斂起笑容,他喃喃自語著和陌生人擦肩而過。
至於另一邊,
“啊!親愛的柯琳小姐――請允許卑賤的我如此稱呼你。我已經上睡覺了,但種種思念都集中在你的身上,時而喜不自勝,時而又悲痛欲絕。期待著命運,可不知它是否會對我們垂青?或者我能夠徹底地和你一起生活,或者根本做不到這一點,但我已決定四處飄泊,直到能夠投入你的懷抱、完全可被稱作你家庭中的一員、能由你將我的心靈送入精神世界為止。你應能明白我的意思,因為你了解我對你的忠實。你那天使般的俊俏,那世上最紅的嘴唇,最白的牙齒,你隻須微微一笑,連烈陽也要失色!啊!決沒有另外一個人能夠如此占據我這顆心靈……”
吟遊者在翻了個身後又開始大聲嘮叨起來。酒客們哄堂大笑,那氣勢仿佛連屋頂都能掀起來。
“把這個家夥給我扔出去!”一把悅耳動聽的羞怒聲線在笑聲中隱顯。
“啊!那四葉的苜蓿,究竟開在哪裡呢?如果發現那白色的花朵,如果能把她獻到你的麵前,我也會變得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