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雕譜俠錄!
老者無奈之下隻得應許了善良小徒兒的告求,牽著她的手走向被草叢遮蓋的傷者近前,撥開草叢後他卻大驚失色,不理小徒兒的驚叫,閃身便抓起血泊中傷者的手腕。
片刻後,他臉色已更加凝重,左手開始沿著傷者手腕向上推拿穴位,右手放於其胸口來回拍按,出手極為巧妙,凡接觸之處似有白氣閃現,怕是在以真氣活脈。
約莫半個時辰後,老者已額頭見汗,隻見他停止在傷者腳部的推拿,從下向上點了其十數處穴道,又分彆封住傷處數個穴位,才長籲一口氣罵道”你個混帳小子,竟給老夫找事,還好我救的及時,若再上晚半個時辰,你豈不從假死變成真死了”,轉而臉色又凝重道”究竟發生了何事,竟至於讓他受了如此重的傷?”。
旁邊的小姑娘,一眼看到猶如躺屍一般的傷者,登時嚇的尖叫,更何況此人滿身是血,身上插著數支箭矢,形容實在是恐怖至極。現在一見師父竟然認得此人,心中好奇之下忍著恐懼和惡心靠了過來,隻是仍背著臉道”師父,他,他,死了麼?”。
老者聽到她怯生生的話音,溫言安慰道”丫頭,莫怕,他是師父的一個小兄弟”,接著又沉下臉看著傷者道”哼,臭小子又要死嗎?可老夫不讓你死,他便想死也死不了”。
隨後,老者從小姑娘背的包裹中拿出了兩瓶藥丸,取來清水後將清香沁人心脾的一種藥丸化進去四五粒,喂傷者服了下去。
約莫兩個時辰後,他小心翼翼地一一將傷者身上的箭矢取下,又將另一種猩紅如血的丹藥撚成粉末塗抹在他的傷處,到了晚間時刻才慎而又慎地將那傷者挪上日間攔下的馬車上。
傷者正是逃離蒙古軍營的心若,救他的老者自不待言是東邪黃藥師,那小姑娘卻是陸家莊遭滅門後幸存的兩姐妹中的程英。
原本程英當日為李莫愁所擒,險遭毒手,適逢桃花島島主黃藥師路過,救了她性命。黃藥師自女兒嫁後,浪跡江湖,四海為家,年老孤單,自不免寂莫,這時見程英稚弱無依,不由得起了憐惜之心,治愈她傷毒之後便帶在身邊。
程英服侍得他體貼入微,遠勝當年嬌憨頑皮、跳脫不羈的黃蓉。黃藥師由憐生愛,便收了她為徒。這一日師徒二人由東北向西南而行,恰好在此地路過,多虧程英心善,才能救得心若,否則他縱有八條命也不見得能活過來,要麼被棄屍野外,要麼被當作死人處理,即便有得一口氣在,天下間又哪有那麼多醫術高明之人恰好去解救。
第二日風清雲淡、秋高氣爽,卻是個好天氣,在一處閒適恬靜的農家院中,隱約傳來一陣悠揚的洞簫之聲,尋近聽來,其音調似淺笑,似低訴,柔靡萬端,情致飄忽,纏綿宛轉,好不令人陶醉。
茅草屋的窗子下麵,一個柳眉杏目的小姑娘正托腮看著門外的田園景致出神,院中石桌旁一個清臒老者憑簫獨奏,眉目間透著說不出的愁瑣黯淡。
過了一會,小姑娘回過神來,奉了老者一杯茶後又回到屋裡,隻見她拿著濕毛巾為床上沉睡之人擦著臉,動作很是輕柔舒緩,備儘嗬護之意,細看床上躺的卻是個無發少年。
之後她坐在床前,看著沉睡的少年出神道”大哥哥,都五天了,你什麼時候才能醒來啊?”,言語中無儘的蕭索和期待。
此時老者進到屋內,看到小姑娘正對著床上的光頭少年呆呆沉思,笑道”英兒,這幾天天天看,你還沒看夠嗎?是不是看上這傻小子了”,說罷撚須哈哈大笑,原來此處竟是黃藥師師徒。程英聽後羞得粉麵通紅,嗔道”師父,您不要亂說,我,我,哪有啊”。
黃藥師含笑走了過來,道”哦,沒有,不過這小子眉目清秀、更是少年了得,如今竟無人疼惜,可憐啊!”,看到程英又要嗔怒,改口道”咳咳,且讓為師來看看他的傷勢”,說罷豎起二指按在心若的手腕上。
片刻後,他欣慰地道”脈象雖然虛弱,不過已然平穩,當無大礙了”,轉頭又對程英道”他這兩天便能醒來,英兒,還要辛苦你再好好照顧他些時日,大不了”,說著彆有深意地看著程英。”師父”,程英跺跺腳,羞得落荒而逃。
黃藥師被人稱為東邪隻因他離經叛道,心高氣傲,素來厭惡世俗之見,行事但求心之所適,常人以為是的,他以為非,常人以為非的,他卻以為是,行事極儘孤僻乖張,而他狂放不羈、高傲孤寂的身影下卻也藏著一顆傷痛慈愛的心。
雖然他從來不需要彆人的理解,一生也隻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可謂十分執拗冷漠,但惟當麵對至親至愛的人的時候,卻又溫柔慈愛,嗬護備致。在他眼裡,程英是一個好孩子,一如另一個女兒黃蓉一般,對其關切之情自然也非比尋常,因而也時不時便如跟女兒黃蓉小時侯那般打趣嬉笑。
黃藥師打趣程英,一方麵固然是因為對其嗬護疼愛非同一般,另一方麵也是因為自打講述了少年的身世之後,程英總是打聽少年以前的事情,讓黃藥師說無可說,苦不堪言,所以才借此機會羞她一下。
甚至黃藥師暗中希望,最好以後小程英不好意思再問,那才合了他的心意。至於為何程英會對心若如此上心,還要從救回他的那天說起那天看著黃藥師將心若放到床上,程英終於忍不住問道”師父,您說他是你的一個小兄弟,那是怎麼回事啊?還有他好可憐啊,怎麼會受那麼重的傷呢?”。
看著她好奇的樣子,黃藥師便像講故事那般將曾經與心若兩次相遇的經曆講了出來,裡麵夾雜了太多黃藥師的推測和個人觀點,事情的經過並不足以取信與人,偏在他嘴裡經過加工潤色,聽起來既生動合理又感人肺腑,讓程英小丫頭竟字字信以為真,對心若竟漸漸由憐生敬,由敬生喜,恨不得自己也有這麼一個情深義重的哥哥,整日疼愛、嗬護、關心著自己,此後照顧受傷昏迷的心若時當真誠心實意、無微不至。
黃藥師是怎麼說的呢?當年第一次遇到兄妹二人時,心若被打的遍體鱗傷,妹妹寧寧正吃力地拖著他回家,黃藥師便猜測小心若當時必是為了維護妹妹遭到了惡人的毒打,他平生最看不得仗勢欺人之輩,對小小年紀就如此堅韌勇敢、不畏強暴的心若自然大為讚賞,便多誇了幾句,後來看到兄妹倆相依為命,心若滿臉菜色、瘦骨嶙峋,妹妹卻要強了不少,便知這小小少年是對妹妹實是疼愛到了極處,不由對其心生憐愛,對當時情景記憶深刻,自然述說的也是聲情並茂、感人至極,聽的小程英眼泛淚花,恨不得以身相代。
至於第二次相遇尚在兩年之前,他描述的倒頗詳儘,如何如何相遇,那時的心若如何如何了得,後又如何因他一句話心神動搖,以至傷惋淒惻、哀痛欲絕到了極點,實是令聽者動容,見者落淚。
黃藥師說到動情處已是不勝唏噓,大歎心若是世間少有的情義至深至誠之人,對沒收他做成徒弟更是梗梗於懷,咬牙切齒道”要是我當年知道是哪個老禿驢搶了我的徒兒,定要一並拔光了他的眉毛,可惜,可惜”,他是暗恨心若的師父死了。
到了第四日,心若呼喚著要水,程英喂了他幾口水後,他終於呻吟一聲醒了過來,讓黃藥師師徒高興不已。
強忍住眩暈,心若眯起眼睛適應了一會光線,才慢慢打量起周圍來,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容貌清臒的老者,隻見他一臉驚喜,接著聽到一個清音道”師父,他醒了誒”,心若眼珠轉動,才發現旁邊還有一個膚色白嫩,容顏秀麗的小姑娘,正一臉關切的看著他,他鄒了鄒眉頭想弄清楚是怎麼回事時,頭部的眩暈感更加猛烈的襲來,隻覺胸口惡心發悶、天旋地轉,隻好不再想,閉上眼睛靜養。
小姑娘看到心若醒來後眼神默然,沒多久又閉上了眼睛,關切地問黃藥師道”師父,大哥哥怎麼了?他為什麼不說話呢?”,黃藥師微微一沉吟道”他昏迷太久,身體太過虛弱,心神未複之下自然不能說話”,接著又囑咐程英道”對了英兒,你再去熬點皮蛋鹿珥粥來,喂他服下,讓他好生修養吧”,程英應聲而去。
心若迷迷糊糊地感覺有些濕潤的液體進了嘴裡,便下意識地吞咽起來,除了開始有些不適,慢慢地就感覺舒服多了。吃了幾口後,已經甚飽,不久又在溫暖舒適中睡著了。
實際上他數日來吃不下東西,每日隻能用清水化些藥丸服下,身體已是衰弱到了極點,現在進食了以後,恢複地便要快些了。
”啊,好疲累,恩?不對,我這是在哪?”,心若下午又醒了過來,慢慢地把記憶理順了,想道”對了,先前那個老者可能是黃老前輩,哎,真是失禮了,看來我又欠他老人家一條命了,為何老天爺竟如此捉弄人,屢次三番假他之手救我,這可教我這輩子如何還清他的恩情啊?”,一時又是愁苦又是感激。
他自胡思亂想,卻聽外間有人說話。
”英兒,今天我就開始教受你奇門術數,你且用心領會”,黃藥師嚴謹地教導程英道。程英應道”師父,英兒省得,一定會認真學習的”。
黃藥師點點頭道”五行生克變化,說來似乎玄妙,實則是古人精研物性之變,因而悟出來的至理,通陰陽之道,反鬼神之說,正所謂「五運更始,上應天期,陰陽往複,寒暑迎隨,真邪相薄,內外分離,六經波蕩,五氣傾移」”隨後,師徒二人一教一問很快時間便到了晚間,黃藥師道”今天就到此為止,明日為師再教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