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雕譜俠錄!
眾人回到城內,找了數處客棧,郭芙都不滿意,最後終於在鬨市地段找到了一家門麵闊大略顯富麗華貴的客棧。
及至店門前,郭芙滿意地看了看,伸出蔥白細膩的玉指,指著那黑巾遮麵的鄉下少年道”喂,你跟店裡的夥計把我們三人的馬匹牽後院去吧”。
耶律齊這才想到一路上一直在與這位郭姑娘閒聊,還未曾請教身邊這個武功高強的少年姓名呢,不過還是得替這位郭姑娘先遮掩言語之失才好,便道”郭姑娘,這種粗活怎麼能讓這位兄台做呢?夥計,你再去招呼個人,將馬牽走”,完顏萍、陸無雙等人見識過少年厲害也紛紛出聲附和。
在郭芙看來這種事本就該讓這醜陋粗鄙的鄉下小子去做,此刻見他竟被眾人庇護,雖心中不悅,也知不能隨意妄為,皺眉道”算了,隨你們處置好了,大小武哥哥我們進去”,武氏兄弟見芙妹還是和自己最親,爽利的應了一聲,得意洋洋地跟了進去。
聽到身旁完顏萍柔聲安慰,本就未把剛才的事情當回事得丘翳風,隻淡淡一笑,與完顏萍、程英她們仍走在最後,不時閒聊兩句,聽程英和陸無雙敘姐妹離情。
眾人因緣聚會,份屬同齡,當晚便共聚一堂相互結識,當然也僅限耶律兄妹、完顏萍與郭芙三人結識,其餘諸人卻無緣得近。
從最初相遇到晚飯時分,郭芙對程英和丘翳風便視若未見,連帶對和他們親近的陸無雙也不甚理會,更何況見她一瘸一拐,在郭芙看來也正和程丘一路。
待酒菜上齊,郭芙道”耶律大哥你們怎麼會跟李莫愁那個大魔頭遇在一起的?”,耶律齊道”不瞞郭姑娘,我兄妹二人結伴遊山玩水恰好路過此地,卻是沒曾想到李莫愁也在此地”。
這時陸無雙舉杯道”對了,無雙還沒謝過各位的救命之恩,各位請,小女子先乾為敬”。
眾人聞言紛紛舉杯遜謝。又聽郭芙滿臉希冀地對耶律齊問道”耶律大哥,當時李莫愁好似受了不輕的傷,她的傷是不是你打的啊?”。耶律齊倒是很希望是自己打的,不過還是誠實地答道”那倒不是,要說還多虧了這位少俠,否則我們都要喪命在李莫愁手裡了”,說罷轉頭對丘翳風道”對了,耶律齊汗顏,還沒問少俠名號呢?”丘翳風暗自鄙夷,心道”彆人以為你是好好先生,可我卻知你耶律也是個拌豬的角色,看似憨厚,卻比誰都包藏色心,哼哼,可惜你有眼無珠,挑了個帶刺的玫瑰”,他一邊想著還不停地夾著菜吃,過了片刻見眾人都在看著自己,才滿嘴飯菜地囫圇道”哦,賤名何足掛齒,小的姓胡,叫我阿油就好了”。
郭芙滿臉厭惡,不屑地瞥著他鄙夷道”哼,就他也能打傷李莫愁那個大魔頭,簡直讓人笑掉大牙了”,然而看著眾人看他的崇敬目光,心裡更是覺得不舒服,不忿之下又對大小武埋怨道”誒咿,你們真沒用,李莫愁都受傷了還打不過她”。大小武被訓斥的麵紅耳赤,手裡攥著筷子,低頭悶聲不言不提。
耶律燕見有些冷場,道”大家有緣相見,來,一起喝一杯吧”,眾人紛紛符和舉起杯來。郭芙一見那黑巾遮麵的少年慢吞吞舉起酒杯時還在不停往嘴裡塞菜,皺眉斥道”醜八怪,你懂不懂禮貌,投胎就沒吃過東西嗎?”。
丘翳風臉色變了變,旋即回複正常,卻連打眼瞧都沒去瞧她,又去扒飯。完顏萍出聲道”郭姑娘你怎麼可以那麼說呢,大家聚在一起就是緣分,千萬不要傷了和氣,來乾杯,胡大哥,我敬你”,眾人氣氛稍顯怪異地飲下了這杯酒。
程英怕郭芙傷了丘翳風的心,舉杯道”胡大哥,你武功高強,除強扶弱,小妹深感敬佩,敬你一杯”,陸無雙也道”是啊,胡大哥為人俠義,這次多虧了你,我也敬你一杯”。丘翳風端正地舉起杯來,道”兩位好妹子過獎了,承蒙你們看得起,我先乾為敬”。
程英敬完丘翳風,怕郭芙難堪,又舉杯對她道”郭姑娘,你姿容秀麗,才識武功都讓小妹欽佩,小妹也敬你一杯”。郭芙見那少女身著粗布青衣而且麵容醜陋異常,怕是和醜少年一路的村姑,心中連帶著鄙夷起來,隻斜瞥了她一眼,既不舉杯,也不答話。
程英尷尬地放下了酒杯。陸無雙心中不快,舉杯道”表姐何必跟不知好歹的人一般見識,來,我敬你”。郭芙橫眉怒目要找陸無雙麻煩,被完顏萍竭力勸下了,不過仍狠狠盯著對方,陸無雙也不肯示弱。
看陸無雙又要挖苦郭芙,丘翳風舉杯參與到她與程英當中,道”來,我與兩位妹子一見如故,同是江湖淪落,我敬兩位妹子一杯”,其後三人自聊自的倒也痛快,而不時還有耶律兄妹插入話頭。
且說大小武看著對麵少年被眾人所尊敬,心中著實不爽,酒勁上湧,大武拍了下桌子,道”其實若不是我兄弟二人大意了,許多精妙武功沒使出來,李莫愁如何能逃的掉,等下次見到她,一定不會再給她機會,定要將她一舉成擒”。
小武其後也豪言壯誌的跟著說道”不錯,李莫愁最好不要再碰到我們兩兄弟,否則我們使出全力,她就不是受傷那麼簡單了,哼”。
郭芙覺得他們說的有道理,附和了一聲,又得意洋洋地接道”是啊,要我說,李莫愁師徒倆根本沒什麼了不起的,人人都說她厲害,還不是一樣被我們打得狼狽逃跑,還有啊,當時要不是我手下留情,那個小魔女早被我一掌打死了呢”。
大小武見芙妹讚同他們,甚感麵上有光,心中發甜,胸脯也越發抬得高了起來。
耶律齊頗有見地而又性情沉穩,見他們如此輕傲,便好心提醒道”且聽在下幾句,幾位雖然說得有理,桃花島武功更是名聞天下,二位少俠又是郭大俠高足,堪稱年輕俊傑,不過李莫愁心狠手辣,本領高強,以後遇上還是小心為妙”。
聽耶律齊又捧了他們一下,卻全沒領會到對方的提醒規勸之意,大武隻覺熱血上湧,忽地他頭腦一熱,竟舉起杯來到丘翳風跟前道”這位胡,阿油大哥,對吧,你武功了得,不知是出自哪位高人門下啊?”。
丘翳風懶得理他,繼續保持著不雅的吃相,既然有人請客不吃豈不是太過浪費。
大武本來是想耍耍威風,壓一壓這個出儘風頭的小子的氣焰,也讓芙妹瞧瞧他不過是浪得虛名而已,這一見他竟不把自己放在眼裡,頓時心頭火起,好不容易強自忍住,卻佯笑道”既然胡大哥不說,小弟也不強求,不過小弟對胡大哥佩服不已,這杯酒敬胡大哥”,說著潛運功力於杯上遞了過去,非要碰對方個杯碎酒灑。
卻見丘翳風打了個飽嗝,滿是油膩的手抓著大武的衣袖,晃晃悠悠地站起來道”不敢,要說兩位武爺文才武略更勝小的十倍,武爺敬酒實在是折煞小的了”,說著”嘭”,與大武碰了一下杯子,爽利地杯中酒一口飲儘。
大武呆呆地舉杯站在丘翳風身旁,豬肝色的臉上表情豐富至極,他未曾想到那醜少年起身時竟會抓自己的衣袖,而自己更倒黴的是沒躲閃開,看著衣服上的汙跡,又想及剛才那一撞杯時自己的勁力如同石沉大海,他的心便不斷往下沉,也沒心情再去試對方身手了,正當他滿臉沮喪地舉起杯來要飲下時,隻聽”喀嚓”一聲,酒杯竟破碎成十數塊,一盅酒全濺在了柔滑的錦緞白袍上。
耶律齊麵色大變,駭然看向丘翳風,暗道”這少年究竟是誰?為何會有如此深厚的功力?若說先前他招式精妙尚情有可緣,可這一身功力又怎麼可能達到這種境界?”,見大武不知所措,他壓下驚異,圓場道”店家,酒杯怎會如此不結實,快換一個杯子來,這位武兄不妨先用我這杯酒代敬吧”。
大武漲紅著臉也不喝耶律齊遞過來的酒,怒哼一聲轉身回到座位上,咬牙看著丘翳風,眼中幾欲冒出火來,見此情景,郭芙眉頭緊皺地瞥著那醜少年,心道”連大武哥哥都沒討得便宜,這個醜八怪真有那麼厲害嗎?可,我才不信,肯定是大武太沒用,哼,氣死我了”。
丘翳風見小武躍躍欲試,又要來糾纏,哪肯再和他做意氣之爭,直接起身道”兩位好妹子,完顏姑娘,耶律姑娘,還有這位耶律兄,我吃飽了,出去走走,你們慢用”。
眾人忙答應不跌,耶律齊語氣中更是分外抱有敬意。他剛走出一步卻聽小武起身道”誒,慢著胡大哥,小弟還沒敬你一杯呢,怎麼可以走呢?”。
丘翳風側過身子,似笑非笑道”哦,那好”。先前眾人見他黑巾遮麵,先入為主地以為他相貌醜陋,心理作用下,無人細瞧他麵容,此時從側麵看才發現少年這半張臉實是俊秀非常,配合修長的身形矗立,自有一番飄逸出塵的氣質,這種淡雅的風度出現在如此一個鄉下少年身上委實令人詫異。
程英美眸掃過這半張臉,隱隱覺得好生熟悉,想著想著,心中突然湧出萬千思緒,理不清,道不明,片刻間眼角已微微濕潤,不覺間珠淚低垂。
丘翳風話音剛落已至小武跟前,輕飄飄彈起對方手中酒杯,一股酒箭飛出直射入嘴中,”叮”,他將懸空酒杯一彈,再次穩穩落回了小武手中,冷目直視著小武,他緩緩吐聲道”告辭”,話音落時,身形已消失在門外。
那冷厲的目光刺得武修文背脊發冷,他愕然看著手中空空的酒杯,已然說不出話來。
靜靜地看著丘翳風地身影消失在遠處,郭芙眼中閃爍著莫名的色彩,腦中還在回想著剛才的一刻,心道”好高明的身手,難道”,似又想到了什麼,她暗自唾道”哼,再厲害也不過是個醜八怪罷了,裝什麼清高”。
看著少年消失在門外,陸無雙眼神忽地也黯然起來,鬱鬱地道”這等修為氣度,怕是隻有他才能比吧,隻是他怎麼樣了呢?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見麵”,餘人各自心思不表,卻見程英突地站起身道”我還有點事,各位少陪”,說罷徑直奔出門去。
回過神來的陸無雙忙叫道”表姐,你到哪去?”,程英卻恍若未聞,陸無雙急的跺了跺腳,也站起來追了出去。
丘翳風在鬨市中閒逛,不久便被程英追到。程英來到他身後,竟沒由來得有些忐忑,心中依稀存著些希冀,想了想她終於叫道”胡大哥”。
丘翳風轉頭一看是程英,笑笑道”啊,妹子,是你啊”,迎著對方溫和的目光,程英直感覺有些灼灼,玉臉微紅的呐呐地道”胡大哥,郭姑娘他們自幼在桃花島長大,受人尊敬慣了,難免不通世故,你不要介意才是”。
丘翳風點點頭,長舒了一口氣,側轉身子似是隨意地道”妹子,你卻是好心,將來誰要是娶了你當真是福氣”。聽聞此言,程英麵色一紅道”哎呀,胡大哥莫要取笑妹子”。
嗬嗬一笑,丘翳風話鋒一轉道”對了,妹子為何你要整日帶個麵具?讓人看到你那嬌好的容顏不好嗎?”。
程英一笑道”胡大哥竟然看出來妹子帶了麵具,可你又沒見過妹子,怎麼知道我不是個醜八怪呢,也許我是在遮醜呢?”。
便這一句話,就勾起了丘翳風的追憶,隻聽他喃喃道”彆說妹子長得不是醜八怪,即便是了,那又有什麼呢?隻要心地好,我就會一生敬她,愛她,保護她,哪怕到死我都會認她做我最親的人,永遠也不要讓她受到半點傷害”,說著已然神思不屬,眼角隱有淚光閃現,竟是想到了牛黃氏,此後又生發了些聯想。
聽著他不倫不類的話語,看著他在月光下變得柔和半邊臉,程英一時愕住了,心道”他原來也有如此多的柔情,隻是他對我說這些,難道,難道”,想著臉變得羞紅,心中對此人也頗多埋怨,暗道”原來這人也是個登徒子”。
兩人不再言語,不多時已來到了郊外,月光垂照,青草漫蒴,夜色中是道不儘的柔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