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頭雖然詭異,但幸好,結果還不錯。
尤其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她身體漸漸康複,容翦也沒來後宮,更沒有再召見太醫詢問,好似之前的關心看重都沒發生過一樣,後宮又漸漸恢複了平靜。
當然,看她笑話的也不少。
雖然沒人敢當著她的麵說什麼,可背地裡彆人說幾嘴,她也管不住,更懶得管。
說就說唄,她又不會掉塊肉。
風平浪靜的這幾日,更加堅定了溫窈要遠離容翦,遠離後宮眾人的心。
可到底該怎麼才能遠離呢?
這日午後,溫窈用過午飯,坐在花廳的廊下,瞧著竹星和南巧在合力移植一株茉莉花。
兩人一邊乾活一邊交談。
南巧“咱們長信宮,寬敞是寬敞,就是花草太少了。”
竹星“我也覺得,其實這塊地空著怪空曠的,可以多移植些花花草草,既漂亮,又不覺得單調,豈不是很好?”
采玉捧著茶從兩人身邊經過,笑著道“南巧姐姐和竹星姐姐是打算做花匠麼,這一大片都種上,可是要好些日子忙活呢。”
竹星笑著回她一句“我就愛種些花花草草,主子也很喜歡呢,要是能再種點菜就好了,以前在家的時候……”
她話沒沒說完,就被南巧拍了下。
竹星吐了吐舌頭,把種菜揭了過去,繼續說種花花草草的事,還朝秋文詢問,哪裡可以移植些花草來。
起初溫窈也覺得竹星是在宮裡悶得無聊了,沒太在意,便閉上眼打算眯一會兒,還沒睡著,腦子裡突然靈光一閃。
對啊!
她睜開眼,直接從躺椅上站了起來。
突然的舉動把正在小聲商量著種些什麼花怎麼種的竹星和南巧嚇了一跳。
“主子?”
竹星扔了手裡的鏟子,跑了過來“怎麼了?
可是身體不舒服?”
她現在對主子的身體可擔心了,生怕再像之前似的,不小心就在床上躺了那麼多天。
其實她不知道,溫窈之所以病了那麼久臥床那麼多天,是因為心裡壓著事,故意裝的,想看看她生病時,宮裡會是個什麼反應。
現在看,結果還不錯。
不過她不能再這麼被動下去了。
上次可以說是意外,可容翦喜怒無常,保不準還會有下一次,她還是儘早打算比較穩妥。
“更衣,”她對竹星說“我要去華陽宮。”
竹星不明所以,但還是聽話地跑去洗了手上泥土,過來伺候她更衣梳妝。
“這個時辰去華陽宮,”南巧想得比竹星多一些,一邊幫她梳頭,一邊問“主子可是找慧妃娘娘有事?”
溫窈沉默片刻,還是把自己的打算給南巧和竹星說了。
有些事不說不行,而且她們兩個是她最親近的人,在這宮裡,她們主仆三人就是一體的,不說清楚自己的打算,萬一遇到點什麼情況,怕她們都反應不及。
當然她沒有說這個世界是一本書自己是穿越來的容翦是個炮灰暴君……隻說後宮生存艱難,她不想爭寵,隻想偏居一隅安安生生過日子。
這話對於在草原長大,崇尚自由的南巧和竹星來說,都太過驚世駭俗了些。
雖然進宮時間不長,但南巧和竹星也實實在在經曆了一番人情冷暖。
初初那幾天,內務府也好,尚衣局也好處處都緊著他們長信宮,這些天,態度可是冷淡得很,就差拿鼻孔看人了。
雖然依然不是很能理解溫窈的做法,兩人到底是跟主子一條心,也都聽從了她的吩咐,保證不會露餡給她惹麻煩。
到華陽宮的時候,慧妃正和孟昭儀還有江、寧兩位婕妤在亭裡品茶。
見溫窈主動上門,四人神色各異。
慧妃笑著讓溫窈免禮“溫妹妹身子現大好了?
昨兒我還說,過幾日要去看看溫妹妹呢。”
這不過是客套話,連竹星現在都能聽懂了,溫窈隻靦腆一笑“有勞慧妃娘娘記掛了,現在已經大好了,想著今兒天氣好,又怕來早了擾了娘娘清淨,便這會兒子過來給娘娘請個安,謝謝娘娘對嬪妾病中的照顧,還有三位姐姐的美意,嬪妾也在此謝過。”
景昭儀和寧婕妤都客氣一笑說“自家姐妹,不用客氣。”
江婕妤吃著核桃仁,笑了一聲“溫妹妹有聖上關懷體恤,想來大好也是早晚的事,妹妹今兒來給慧妃娘娘道謝,就是不知可曾謝過聖上了?”
她說著,笑容越發明豔“妹妹病中,皇上也是關心得很呢。”
溫窈在心裡歎了口氣,這個江婕妤長得這麼漂亮,怎麼這麼小肚雞腸,還這麼善妒。
容翦要去看她,她攔得住嗎?
關鍵,她敢攔嗎?
大豬蹄子做的事,也能怪到她身上?
長得這麼漂亮,怎麼可以這麼不講道理!
她麵上裝作有些受寵若驚,也有些不知所措,但眼神很誠懇“皇上政務繁忙,嬪妾不敢前去打擾。”
她本就長著一張清純出塵的臉,又特意對著鏡子練過眼神,是以,裝得特彆像。
又懵懂,又單純,還無害,讓人看了都不忍心多苛責。
果不其然,見她這個樣子,江婕妤擠兌的話,便沒有再說出口,隻是在心裡無語,沙利王送了個這樣的女人進宮,也不知道打的什麼主意。
想到這裡她又看了溫窈一眼,忍不住在心裡輕嘖一聲,這樣的性子,在這宮裡能走得長遠?
慧妃把話接過去,端得是賢良淑德“皇上政務忙,不常進後宮,本宮和眾位妹妹自然是要以皇上為重,大家和諧共處,也免得皇上煩擾。”
幾人應和了兩聲,溫窈覺得時機差不多了,便起身衝慧妃行了個大禮“慧妃娘娘,嬪妾有一請,不知道可不可以說。”
慧妃麵上有些驚訝,但卻穩穩坐著沒動,隻看著溫窈道“溫才人這是為何,快快起來說話,什麼事情,非要行這麼大禮。”
說著她示意蘭兮去扶。
溫窈沒動。
蘭兮也隻是虛扶了一下,見沒扶起來,便也就不管了,隻在一旁站著。
“嬪妾有些羞愧,”溫窈紅著臉道“但想著,娘娘和諸位姐姐都待嬪妾這般好,嬪妾、嬪妾……”
溫窈特意把慧妃和其他眾人分開而論,果然大大取悅了慧妃,慧妃笑了笑道“你但說無妨,若是有什麼請求,本宮也自然儘力滿足你。”
要的就是這句話。
溫窈臉又紅了幾分,十分不好意思道“嬪妾在家時便喜好種些花草果蔬,養些貓貓狗狗,小雞小鴨,這些日子到了宮裡也甚想得慌,可又怕在宮裡養這些,擾了娘娘和眾位姐姐清淨,娘娘和眾位姐姐待嬪妾這般好,嬪妾若真擾了姐姐們清淨,心裡實在有愧,就想請娘娘做主,可否讓嬪妾遷居彆宮,離得遠了些,就……就打擾不到娘娘和眾位姐姐了,要不然,嬪妾真的是覺都睡不踏實。”
這番話,不僅景昭儀江婕妤她們臉色變了,就連慧妃都麵露驚詫。
皇上本就不怎麼進後宮,偶爾也就是逛禦花園的時候能碰上,長信宮雖然離禦花園不算太近,但位置也算挺好了,遷居彆宮,主動要求離眾人遠著些,這跟自己斷自己後路有什麼區彆?
慧妃斂了驚訝,隻做不解“溫才人可是決定了?”
溫窈抬頭,一臉認真地看著慧妃“嗯,為了不擾到娘娘和眾位姐姐,我願意搬遠著些。”
她目光太過純粹,表情太過純真,看得慧妃都不知道要說她是天真單純,還是要說她愚蠢短視。
不過她既然願意搬得遠著些,對她來說,也是好事,少了一個最優可能爭寵的,她自然樂見其成。
慧妃捏了捏額角,故作沉吟“這事,本宮得考慮一下……”
話音未落,她便看向了景昭儀“景昭儀覺得呢?”
乍然被問到的景昭儀愣了一下,而後笑道“溫妹妹本就與咱們姐妹生活習慣不同,旁的事,娘娘也許不了她什麼,單單遷居彆宮,好成全她種花弄草養貓狗雞鴨的愛好,卻是不難,不然娘娘就允了她罷,看溫妹妹這麼招人憐惜,娘娘就當是多疼疼她了。”
江婕妤在心裡冷笑一聲。
明明是巴不得溫才人趕緊滾得遠遠的,不和她們爭寵,偏偏要說成是成全她,虛偽。
當然了,她雖覺得景昭儀虛偽,但也不會去勸溫才人。
她自己主動提出要搬遠一點兒,又不是她逼她的,她也樂得少個勁敵。
不過現在看,這溫才人腦子不好使,把她列為勁敵,是有點太高看她了。
在景昭儀和寧婕妤的勸說和溫窈目光灼灼的懇請下,慧妃終於勉為其難地點了頭。
慧妃想了想道“你既是喜好那些個,本宮既允了你,就給你挑個大一些的宮殿,也方便你施展,可好?”
溫窈一臉期待和感激地點頭“謝娘娘恩典。”
“本宮記得鬆翠宮,占地頗廣,那邊還種著鬆柏,一年四季常青,估計你會喜歡,就是離得稍遠了些。”
溫窈大喜,就是要遠著些,越遠越好,最好遠到容翦和這些妃嬪都想不起她來才好。
她一臉開心地點頭,像個得了特大恩典的孩子“遠些好,遠些就不會擾到娘娘和眾位姐姐清淨了,嬪妾也可以放心大膽地侍弄那些個了!”
要不是溫窈表情實在太過懇切,江婕妤都要嗤笑她一聲傻子。
寧婕妤和景昭儀是真的在心裡笑出了聲。
之前還當這溫才人是個有手段的,敢情竟然是個這樣單純的蠢貨。
蠢得她們都不好意思了。
溫窈的感激讓慧妃麵上的笑也更真誠了些“那這兩日本宮就吩咐人去把鬆翠宮給你收拾出來,你好儘早搬過去。”
溫窈一臉開心“謝謝娘娘,早些過去,我也可以早些開動了,再晚些,就趕不及在夏天吃果蔬了。”
寧婕妤到底沒忍住,笑出了聲。
她一笑,景昭儀也掩唇笑了。
江婕妤有些無語,想笑吧,又覺得笑一個傻子很丟份,不笑吧,溫窈的行為確實蠢得令人發指。
末了,她隻牽了牽嘴角。
解決完這一大事,溫窈便以要回去收拾一下為由告辭了。
行了禮,轉身從華陽宮離開的時候,夕陽正好,金燦燦的餘暉籠著大地,火燒雲映紅了半邊天,美的絕倫。
晚風吹動溫窈的發絲,在華陽宮華麗的宮殿飛揚,一如她此時的心情。
而身後的那四位,每個人臉上都寫著兩個大字傻子!
出了華陽宮,溫窈就沒再忍著喜色。
再加上,這本就是她自己求來的‘恩典’,她越高興,真實度就越高。
南巧和竹星其實並不覺得這有什麼可高興的,但看主子這麼開心,兩人想了想,覺得也許這也算不得什麼壞事,便也跟著高興起來。
回到長信宮,溫窈就把這事先跟秋文說了。
雖然慧妃允了,可到底也不是板上釘釘的事,先跟秋文說一下,也好讓她有個心理準備。
秋文一聽她要搬去鬆翠宮,臉色就變了。
“主子,”秋文白著臉道“你可知鬆翠宮是何地方?”
溫窈心道我當然知道,但麵上她還是裝作單純的模樣,眨眨眼道“知道啊,是個很大,很適合種田的宮殿,離宮裡眾位姐姐也遠,就不用擔心會打擾到她們了,我很感激慧妃娘娘的安排。”
聽她這話,分明就是什麼都不知道,秋文臉色更難看了“主子,那鬆翠宮,雖然名字起得好聽,但遠離承乾宮,不僅如此,離後宮妃嬪群居的宮殿也相距甚遠……”
溫窈心道這麼好的嗎,麵上依然單純地眨眼“我知道啊,所以我才感激慧妃娘娘。”
秋文“……”
見主子怎麼都說不明白,秋文遲疑片刻,隻得說了實話“先帝爺在位時,鬆翠宮其實是被當做冷宮來用的!”
溫窈“……”這麼好的嗎!
“那豈不是平常也沒什麼人會去那邊?”
溫窈問道。
見主子終於有點開竅了,秋文鬆了一口氣“何止平常,一兩個月都不會有人去那邊走動。”
言外之意,真去了那裡,就真的和聖寵無緣了,到時候皇上還記不記得你這個人都不一定。
溫窈卻在她驚恐的目光中滿意地點頭“那很好啊,這樣不僅驚擾不到眾位娘娘,也驚擾不到旁的人了,我可以放開了種田了。”
秋文“……”
她做最後的掙紮“主子,您若真搬去了鬆翠宮,就跟被打入冷宮無異,以後想再回來就難了。”
溫窈裝天真裝得都有點累了,她點了點頭,最後對秋文道“我知道,我誌不在此,也實在丟不下種田的愛好,讓你們跟著我去那樣的地方,實在委屈了你們,你們可以放心,當時候我會跟慧妃娘娘請示,讓她再安排你們去彆的宮殿任職。”
雖然隻相處了幾日,秋文還是挺喜歡這個主子的,待下寬厚,脾氣也好,是以,聽她這麼說,她眼睛不禁紅了。
溫窈拍了拍她的手,笑著說“你去同他們說一下,也好有個心理準備,到時不想去的,我肯定會跟慧妃娘娘請示,讓她給你們重新安排的。”
秋文心思複雜地嗯了一聲,這才轉身出去。
她一走,溫窈就搓了搓笑得有些僵硬的臉頰。
裝純真真的太累了。
不過一想到馬上就可以遠離容翦,遠離後宮這群心思複雜的美人兒,溫窈又開心起來。
可惜,她這開心還沒過夜,承乾宮便來了人,宣她去承乾宮回話。
溫窈正在盤點自己的細軟,想看看自己到底有多少資產,以後在冷宮的日子要怎麼過,剛盤算了一半,就聽到南巧說,皇上派了人來宣她去承乾宮回話,她一慌,剛盤算了一半的賬目就亂了。
承乾宮的小太監催得急,溫窈隻得匆匆換了套衣服,簡單梳了個發髻,就忙出了宮。
因為不知道容翦突然宣自己到底是為著什麼事,她給南巧使了個眼色,讓她去跟小太監套套近乎,看能不能問出些什麼。
南巧比竹星穩妥機靈多了,她借著說天氣,同那傳話的小太監並肩,把一枚金子塞進他手裡。
小太監雖急著複命,但路上說話不說話,都是需要這麼些時間,得了金子,他也沒再繃著個臉,但也沒有過度討好溫窈,隻擰著眉頭“皇上動了大怒了,到底為著何事,奴才也不清楚,才人等會兒謹慎著些回話罷。”
聽他這麼一說,溫窈心裡就咯噔了一聲。
小太監既開了口,就斷斷沒有不願意給她這個麵子的意思,可話卻說成這樣,這說明,等會兒,她要不好過了!
這一路溫窈都在琢磨,容翦突然宣她,到底會為著什麼事。
她仔細回想這些日子的所作所為,除了待在宮裡,頂多也就是去了兩趟華陽宮,一趟清和宮,根本沒有不妥的地方。
難道是她要搬去鬆翠宮的事,被容翦知道了?
但也不對啊,容翦又不進後宮,她搬去哪裡有妨礙嗎?
而且後宮諸事,不都是由慧妃和錦嬪做主的嗎?
揣了一肚子心思,終於到了承乾宮。
她一到,太監總管安順便沉著臉道“溫主子,您可來了,皇上正等著呢。”
不知道為什麼,溫窈心裡莫名就緊張起來。
這是她第一次來承乾宮,剛踏進殿內,便覺得脊背生寒,還不等她行禮,容翦寒涔涔的嗓音便從她頭頂傳來“聽慧妃說,你要請旨搬去冷宮?”
溫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