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勢出人意料的不可控。
溫窈有猜到百官不好打發,卻沒料到會如此難纏。
戶部尚書大聲道“林禦史是要違抗鳳命嗎?”
林超抬頭看向戶部尚書李唯德,振振有聲“李尚書還記得自己忠誠於誰嗎?”
這話,就差直接說皇後意圖不軌,禍國謀逆了。
溫窈“放肆!”
林超已經看明白了,皇後是不可能答應讓他們麵聖的,越阻攔,就說明越是有貓膩。
否則,百官都已經到了禦書房了,皇上為何連個麵都不露?
何難度之有?
越想,林超越覺得事情不對。
已經這麼多天了,今日既已經做到了這個份上,那麼——
他行了個禮“臣等,失禮了!”
話落,他起身,直接朝禦書房衝。
他一起身,其他朝臣自是同步,跟著一起往裡衝。
溫窈臉色大變“放肆!給本宮攔下!”
禦林軍雖然一直在阻攔,但這些個文臣都是較起真來不要命的主,他們又不能真的對文官們下死手,眼看著要攔不住,溫窈隻覺得血氣翻騰,她上前一步厲喝道“今日若要硬闖,就從本宮屍體上踏過去!”
百官已經亂成一團,情緒也在此時累積到了頂峰,聞言眾人紛紛道“皇後娘娘阻攔臣等麵聖,那臣等也隻能冒犯了!”
話落,不知誰以身體擋開了禦林軍的阻攔,衝破了一個口子,這個口子漁網一樣,越撕越大,溫窈抽出護衛腰間的劍“誰敢!”
百官隻是稍稍一頓,便不顧一切往前衝。
看著氣勢洶洶衝過來的百官,溫窈眉心緊鎖,握著長劍的手也在不住發抖,隨著百官越來越緊,她一顆心也越來越沉,就在百官要連同她一並衝過去時……
“放肆!”
一道熟悉的厲喝從身後傳來。
溫窈“……”
百官霎時一怔。
片刻後,呼啦啦跪了一地“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溫窈“……”
腳步聲從身後傳來。
渾身僵硬的溫窈轉身,看到容翦從陰影裡走到太陽下,腳步雖然還有些虛,麵色卻異常——憤怒。
溫窈“………”
對上容翦的雙眼,溫窈一雙眼睛登時就紅了。
容翦走到她身旁,冷冷看向跪了一地的百官,嗓音又沉又冷“朕說過,見皇後如同見朕,誰給你們的膽子對皇後不敬!”
百官“……”
“臣不敢,臣有罪!”
等百官請罪聲平息,溫窈才從容翦醒過來的驚喜中回神。
“不敢?”
容翦鐵青著臉“皇後的話,你們聽不見?
朕看你們連這天下的主都想替朕當了!”
百官“臣知罪……”
溫窈雖然也挺緊張,但百官出發點到底是為著朝堂,隻是因為不知情,並非真的要針對她。
在容翦要再怒斥百官時,她道“眾卿也是心係皇上,本宮自不會同眾卿計較。”
說著,她看向容翦,示意他倒也不必苛責百官。
看著阿巒的臉色,容翦臉色稍緩,但再看向百官時,他還是冷哼了一聲。
正要再訓斥幾句,眼前突然陣陣發黑。
他眉心微緊,視線再次恢複如初,他隻當自己是剛醒過來就出來,有些許不適應,並沒在意,隻冷冷道“既然皇後寬宏大量,不同你們計較,朕就暫且饒過你們這一次,再有下一次,按抗旨不尊處置!好好回去思過!”
百官“臣等謝皇後娘娘寬厚,臣等遵旨……”
看容翦臉色不是太好,溫窈對百官道“皇上還要靜養幾日,退下罷!”
百官這次是一句話也不敢再亂說了,忙行禮退下。
百官一退,溫窈忙扶著容翦回去。
容翦剛轉身,眼前又黑了片刻。
他稍稍閉上眼,再睜開,眼前的景象有些模糊,倒也還好。
進了殿,溫窈再顧不得旁的,轉身就摟住了容翦。
這麼多天的擔憂、提心吊膽,全都化在這一個無聲的擁抱裡。
楊平峪“……”
宮人“……”
百官逼宮,眾人本就很緊張。
關鍵時刻,皇上醒了,眾人自是欣喜若狂。
兩番極端情緒下,眾人都還沒回過神來,便又看到了這一幕,全都愣住了,回過神後,忙悄沒聲退了出去。
容翦眼前一會兒黑,一會兒模糊,但他此時也顧不上了,摟著懷裡人的腰,把她整個人都緊緊抱在懷裡。
他差點以為,他再也抱不到她了。
好一會兒,溫窈才從擔憂和狂喜之情中緩過來,她鬆開手,抬頭看著容翦,因為激動,嗓音都在打顫“你、你終於醒了,感覺怎麼樣?
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說著,便扶著他趕緊回榻上躺著“還是先躺著,讓太醫進來檢查一下。”
她要出去喊人時,容翦抬手拉住了她,他衝她笑笑“我沒事了,你這些天是不是沒好好休息?
都瘦了,歇一會兒再忙。”
溫窈眼眶發酸,又想哭又想笑,她抽了抽發酸的鼻頭,悶悶嗯了一聲,道“我給你倒杯水。”
容翦鬆開她,看著她略略模糊的身影,他再次閉上眼,又睜開。
容翦“?”
“阿巒?”
溫窈聽到他的喊聲,應了一聲“嗯,怎麼?”
容翦看著她的方向,語氣裡帶著不確定“你出去了?”
剛倒了水,想著粥一直溫著,想要給容翦再盛碗粥的溫窈,聽到這話,手上動作霎時頓住。
她轉頭,看著直直看向她剛剛倒水的案子的容翦,呼吸微微一滯。
她走過去,伸出手在容翦眼前晃了晃。
容翦的雙眼一眨不眨,連目光都沒變。
溫窈“………”
好片刻,容翦敏銳地抬手抓住溫窈僵在半空的手,啞聲安慰她“我沒事,你彆急,我……”
話未說完,再次昏了過去。
溫窈轉身衝外麵喊“來、來人——!”
藥少了一味。
可以暫緩毒性,卻沒有根除。
因著太後和閉月中毒時間短,劑量也少,便沒顯出大問題。
容翦雖性命無礙,可因為中毒的時間久,毒量重,雖性命無礙,卻傷了眼睛。
慢慢調理,等淤積的毒素徹底排出體外,興許就能複明……
……但也有可能,一直都恢複不了。
最棘手的是,現在皇上再次昏迷,誰也不知道何時能再醒來……
腦子裡回蕩著太醫的話,溫窈整個人渾身發寒。
她恨的牙都快咬碎了。
皇上失明,這真的是一個很嚴重的噩耗。
今日皇上及時醒來,出麵鎮住了百官,之後可以靜養幾日,可幾日之後呢?
總要上朝,若倒時還沒能恢複,百官察覺到的話……
她在床前坐了一夜。
眼睛沒離開容翦一刻。
齊王和李尚書,還有陸埕一起分析的所有可能,她都知道,她也清楚,眼下的緩解,也隻是眼下。
容翦從未負過這片河山。
真論起來,是這天下負了容翦。
他為這個天下付出了這麼多心血,她要替他好好守著。
替他掃清,他的顧忌!
清晨,第一縷晨光透過窗格打進來,落在容翦側臉上。
溫窈在晨光裡,輕輕眨了眨眼,又盯著容翦看了片刻,她抬手,最後還是在快要摸到容翦的臉時,收了回來。
她起身,徑直出了殿。
南巧和竹星也是一夜未睡,一直守著,看到主子出來,一臉擔憂。
溫窈沒看她們,道“去慈寧宮!”
話落,便轉身朝慈寧宮而去。
當天晚上,宮裡敲響喪鐘,太後憂思過重,突發心疾,薨逝。
溫窈一臉平靜地吩咐宮人發訃告。
太後薨逝,皇上悲痛難當,罷朝十五日,舉國哀悼。
吩咐完眾人,溫窈一臉平靜。
十五日,但願容翦可以醒來,眼睛可以恢複。
如果不然,她微微眯眼,平靜中透著股子冷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