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不用旁人說,她都能想象得到,一個沒有母妃庇護,又不得父皇喜歡,在冷宮裡長大的皇子,會過什麼樣子的日子。
她想過,且不止一次想過,每次想,都會很心疼很心疼。
但現在親眼看到,她才知道,原來容翦小時候過的是這樣的日子。
那是一種她無法用語言能形容的心疼。
她就以這樣的形式,在容翦身邊待了很久。
看著他病好了,能跑能笑了。
看著宮人欺辱他。
看著花開了又謝,他還穿著不合身的舊衣服,開心地跟小東子分吃一碟不知道誰施舍的桂花糕。
看著他被宮人汙蔑,指責,小東子為了護著他,不住磕頭求饒,而他看著小東子滿臉的血,驚慌大哭。
溫窈不止一次想過,如果她有罪,任何人都可以來審判她,而不是讓她眼睜睜看著這些,卻無能為力。
小東子傷得很嚴重,血流不止,欺辱他們的宮人一哄而散,沒人管他們,小容翦怕極了,他去找太醫,可是那些宮人怕這事鬨大,再加上,小東子不過是一個死了都沒人看一眼的小太監,就攔著容翦,不讓他去。
“一個冷宮的賤奴,死了就死了,哪裡配請太醫看診?”
這是那些宮人回應容翦的話。
容翦要硬闖,要去找太醫來給小東子看傷,被宮人狠狠推了回來,摔倒在地。
溫窈又氣又心疼,任憑她氣得吐血,都隻能乾著急。
小容翦從地上爬起來,原本清澈童稚的臉,在這一刻染上了瘋狂,他撿起一塊石頭,拍到自己腦袋上。
啪一聲。
血便順著額角往下淌,映的他小臉格外驚心。
他看著那些宮人,一字一句地道“我流血了,我可以去找太醫麼?”
那些個混賬東西被他嚇到了。
雖不得寵,可到底是皇子,真出了什麼差池,他們也是吃不了兜著走。
這些人便去找來了太醫。
小容翦終於又笑了。
因為小東子敷了藥很快就好了。
雖然腦袋很痛,留了個疤,但他又恢複了天真活潑的樣子。
直到一年後,小東子病了。
本來入冬天就冷,他們又沒有新冬衣,也沒有炭火,屋裡冷得像冰窖,還吃不好,為了讓他保暖,吃飽,小東子把所有的東西都緊著他,就病了。
這一病,就再也沒起來。
那年冬天的第一場雪天,小東子死了。
從那以後,容翦就很少笑了。
沒有人再給他安排宮人伺候他,他就自己一個人。
有時候他會偷偷跑出去,躲在一旁,看彆的人一起說笑,一起玩,等再回來的時候,他還是一個人。
那天,是他的生辰。
他一整天都很開心,但入了夜,他躲在被子裡偷偷哭了。
溫窈在他身邊待了三年。
看了三年,疼了三年。
一顆心都疼麻木了。
可這會兒看著小小的容翦躲在被子裡哭,她還是沒能抗住。
她走過去,坐在床邊,伸手去掀被子——雖然知道是徒勞。
意外的是,這一次,被子竟然被她掀起來了。
哭得滿臉淚的小容翦睜著一雙濕漉漉的眼睛,驚訝地看著她。
溫窈“……”
她隻愣了片刻,便本能地伸手去擦他臉上的淚。
小容翦像是嚇傻了,呆呆地看著她,一動也不動,眼睛都不眨一下,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噌一下從床上坐起來,一臉開心地看著她
“你、你是誰啊?”
他帶著哭腔的嗓音,啞聲追問。
溫窈心疼極了,根本開不了口。
雖然沒得到回答,但小容翦很高興。
因為他能從她的表情和舉動裡看出,她對自己沒有惡意,而且好像很關心自己一樣。
隻是,她是怎麼進來的呢?
門他插上了啊?
驀地,他掛著淚珠的眼睛一彎,笑著對眼前這個很漂亮的姐姐說“我叫阿澄,你是天上來的仙女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