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斐依舊站在原地,他似乎完全沒有聽到者字後來的話。
過了許久,雨停了,上漲的水麵停在容斐的腳邊,差點便要漫上石岸。
雨後晚霞如火,灼燒流雲。
而又過一陣,大朵大朵的火燒雲被漸漸侵襲的夜色吞沒,無邊的黑暗籠罩過來。晴後的夜空平白多了幾顆星子,點綴錯落。
河流兩岸,陰寒的氣息卻越發深重。
容斐被風一吹,不禁打了個哆嗦。
混沌的眼神撥開些清明,他縮回岩下,抓住了顧驚寒的手,眼神幽幽沉沉,竟透出一股奇特的詭秘。
“陰曹地府,到底長什麼樣呢……”
容斐輕聲道,“就算變成鬼,你也得來找我啊……”
“好。”
一隻潮濕冰涼的手突兀地按在耳畔,伴著一道輕幽詭異的語調,“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濕冷的軀體壓近。
容斐被壓倒在顧驚寒的身體上,手腕被一股陰冷的氣息絞纏住,那隻手探過來,扳過容斐的臉,撫上他的眼角。
“嚇哭了?”
顧驚寒看著撲倒在自己肉身上的容斐,魂魄內衝撞的狠戾凶暴之氣終於被壓製下去。他用濕涼的雙唇吻了吻容斐的眼角。
一道紅痕,如一鞭抽進他骨血。
“嗯,嚇哭了。親親我。”
容斐的身體顫抖著慢,他睜眼看向顧驚寒。
顧驚寒自割魂魄迷惑大陣時,也未有容斐這一眼看來般疼痛難當。
他蹭了蹭容斐微顫的唇。
容斐反咬他一口,顫抖的身體慢慢平靜下來。
“你回來了。我餓了。”
“下了山,要排隊去買雪涼糕,壇子雞……還有昨天開張的那家酒樓,還沒來得及吃……”
容斐啞聲說著,眼睛一錯不錯盯著顧驚寒。
眼前的顧驚寒真的是鬼。
半透明,陰冷纏身,周身繞著黑氣,帶著森涼的潮濕,與剛爬上岸的水鬼無異。
但容斐卻好像根本沒感覺。仿佛顧驚寒隻是如往常一般出去了一趟,而不是魂魄離體,死得不能再死了。
“嗯,我都記著。”顧驚寒答應著。
他等容斐平靜,然後慢慢鬆開了自己壓製性的懷抱,但卻被容斐反抱住。
容斐的手仍在抖。
方才顧驚寒上岸時看到容斐的眼睛,就已經知道為何容斐的功德金身會黯淡無光了。那是一雙壓抑著瘋狂魔意的眼睛。他毫不懷疑,若是能有死而複生之法,容斐哪怕粉骨碎身背離世道,也會無所顧忌地使用。
這樣的人,不會是大功德之人。
“……我破陣時受到了陰氣反噬,暫時成了鬼身,無法回到肉身中。”顧驚寒一遍一遍摩挲著容斐微抖的手指,低聲說完自己的遭遇。
容斐似乎定下了心神,垂眼道“那以後你還能活過來嗎?”
顧驚寒道“我沒有死,自然可活。”
容斐緊繃的身體微微一鬆。
“等帶我的肉身回長青觀,布陣施法即可,並不是什麼大事。”顧驚寒說道。
話雖說得斬釘截鐵輕而易舉,但顧驚寒心知絕不是如此簡單。但眼下,他不想讓容斐擔心。
“我教你畫一張符,貼在我身體上,就能將他縮小,帶在身上,不易引起他人注意。”顧驚寒破了陣,卻是將之前變小容斐的符籙學了個幾成,改了改,無法變化生命,但卻可以變小屍體。
容斐怔了怔,“我不會畫……”
顧驚寒親了親他的唇角,“會畫畫便可學會,我教你。”
說著,顧驚寒取出朱砂豆和符紙。
符紙濕了,但顧驚寒吹了口氣,陰冷至極,卻讓符紙立刻風乾了。
“看我。”
顧驚寒捏碎朱砂豆,食指為筆,落在符紙上。為了讓容斐看清,他特意畫得很慢。符文也並不複雜,線條簡單,一蹴而就。
隻是這次畫完後,沒有像以往一樣,黃符發出金光,而隻如一張尋常符紙,沒什麼變化。
“這是……”容斐皺起眉。
顧驚寒卻似乎早有預料“我是鬼身,畫不了符,所以要你來。”
容斐看了顧驚寒一眼,學他的樣子捏起朱砂豆,邊下筆邊道“我自幼能文能武,就是琴棋書畫,樣樣不行,我畫得不好,你要是敢笑話我……我就天天捏你小嘰嘰。”
撂完狠話,容斐一抖符紙,顧驚寒一看,嘴角掠過一絲笑意。
這畫的……真是顧驚寒這個創符的爹都不認識……
“娘的……”
容斐一個黑虎掏心,襲向顧驚寒腿間,顧驚寒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將他按到身前,濕冷的手指下滑,覆在容斐的手背上。
“來。”
微一用力,朱砂豆碎。
顧驚寒半抱著容斐,帶著他的手指,慢慢畫完一道符。最後一筆落下,金光一閃而沒,符籙成了。
“早有這辦法,你還讓我自己畫,又存心欺負人?”容斐咬了顧驚寒一口,把符往顧驚寒身體上一貼。
那具身體陡然縮小,變成了巴掌大小。
容斐將小小的顧驚寒捧起來,放到眼前,盯著那眉眼細看,然後輕輕親了口,整個人都愛不釋手。
所以他根本沒看見身後的顧驚寒臉上閃過的一絲奇怪的愕然。
並非容斐獨立畫符,還沾了鬼氣,竟也能成符?什麼時候畫符這般寬鬆簡單了……
眉頭一皺即鬆,顧驚寒等容斐占完小顧驚寒全身上下裡裡外外所有便宜,才開口道“天亮下山。”
作者有話要說qaq忙die……晚上還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