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的那些事兒!
,醫生的那些事兒
是的,施遠騰知道,隻要他拿出聽診器,小孩肯定會哭。現在這種趁著小孩大笑,呼吸力度加大,施遠騰也能聽到比較清晰的呼吸音。
聽了一會,施遠騰又將小孩放在床上躺著,他則彎下腰,繼續與小孩說著話,做著各種表情。與此同時,施遠騰的手輕柔地做著腦膜刺激征的檢查。當做到克氏征時,小孩終於因為疼痛而哭了起來,小孩的母親趕緊向前哄著小孩。施遠騰則在這個過程中,得到了他想得到的東西。
兒科的難,在於小孩不能清晰準確地表達他的不適,甚至根本不能說話。所以,古代稱兒科為“啞巴”科。正因為如此,兒科疾病的診斷和治療都比成人要難很多,這是施遠騰想辦醫院,但一直不敢下決心的原因。沒有專業的兒科醫生坐鎮,兒科無法開張。
大家回到課室,開始進行討論。按照以往的慣例,兒科的醫生們首先發言,說出自己對這個小孩的診斷和治療意見。
從顧盼到主管的高級醫生,他們目前將焦點集中在病毒腦的診斷上,唯一讓他們感到為難的,是腦脊液的檢查結果是明顯不支持病毒腦的診斷的。
陳萱選擇了沉默,她確實拿不準這個病人的診斷,既然請來了施遠騰,她乾脆不發表意見。
看見陳萱不吭聲,作為老朋友,施遠騰當然知道她的用意。
“我來說說我的看法。陳主任是我的朋友,更是我的老師,如果我有說得不對的地方,請陳主任、吳主任和各位批評指正。”雖然吳歌被撤掉副主任,但施遠騰還是故意在各種場合稱她為主任。
“這個施主任,如此的智慧,如此的胸懷,如此的自信,跟著他做事,肯定沒錯。”聽罷施遠騰的開場白,吳歌不由佩服不已。
“剛才各位醫生都說了自己的看法,很多我都表示認同。多餘的話我不說了,就說說我的看法吧。”
“這個患兒患病時間雖然有一個多月,但給我的感覺,他的精
神狀況還是挺好的。對外界的感知和反應能力都很敏捷,這對我們診斷了一個很重要的參考。”
“首先,這個小孩以發熱起病,他發熱非常有規律,是典型的午後潮熱,而且體溫都不是很高。”
“第二,小孩患病後,先後用過各種抗生素,而且用的頭孢類的級彆還挺高的,但沒有一點效果。可能是小孩感染的細菌對頭孢不敏感,也可能他的感染本身就是一種特異性的細菌感染,才會對頭孢類抗生素不敏感。”
“第三,在體格檢查方麵,各位的經驗比我豐富,我隻能靠我的一些笨辦法來檢查。我剛才貼著小孩的胸壁,聽了他的呼吸音,感覺是沒有問題的。我又檢查了小孩的腦膜刺激征,我認為,他的腦膜刺激征是陽性的。因為我做克氏征檢查的時候,他的痛苦表情和他的大聲哭叫,都說明了這個問題。”
“第四,患兒目前有一些檢查指標很有參考價值。腦脊液的檢查最能說明問題,蛋白明顯增高,白細胞數輕到中度增高,但腰穿的壓力不高,視頻腦電圖和胸片也是正常的。”
“剛才大家都指向病毒腦,我想問一個問題,病毒腦的全稱是什麼?”施遠騰不管到什麼地方,他的風格都不會改變。
“病毒性腦炎。”顧盼首先回答。
“對,病毒性腦炎。大家注意最後兩個字腦炎。腦炎說明什麼,說明病人有腦實質的損害。腦實質損害的特點,是病人有意識水平的下降。不管這下降是多還是少,是重還是輕,一定有下降。大家覺得,這個病人有沒有意識水平的下降?”施遠騰又是一問。
在座的人都搖了搖頭。施遠騰的話,讓他們的思路豁然開朗。就像一個人在黑暗的隧道裡摸索前行,看不到前景和出路,突然看見前麵有光亮,知道出口就在不遠處。這種感覺,隻有親身經曆過,才有體會。
“大家可能被病人的一次癲癇樣發作迷惑了。小孩的腦細胞發育還沒穩定和成熟,體內環境的一
些改變,比如發熱等,會導致腦細胞出現一過性放電。隻要他後續沒有在發作,我們隻能下一個癲癇樣發作的診斷。”
“我在門診看到不少從其他醫院過來找我看的小孩,他們本身就是一個癲癇患者,因為感冒發熱,導致癲癇發作,被醫院診斷為病毒性腦炎,用了長時間的激素。這樣用藥的結果,會導致癲癇發作更加明顯。所以,我們在下病毒腦這個診斷的時候,要小心。”
“最後,我來說說我對這個小孩的診斷和治療的建議。”說了一堆看似題外的話,施遠騰又轉回到這個病人身上。
“這個患兒的發熱貫徹病程的始終,而且是明確的午後潮熱。腦脊液檢查白細胞這麼高,而且以中性粒細胞為主,說明細菌感染的可能性最大。再結合腦脊液蛋白如此高,腦膜刺激征陽性。我對這個病人的定位診斷是,腦膜的損害。剛才我說的,就是證據。”
“至於定性診斷,可能大家都看到不少的文獻,現在的結核感染越來越不典型,甚至出現超級結核菌。目前,這個患兒感染的是不是超級結核菌,我不敢說,但我認為,病人是一個以腦膜損害為主的、結核性腦膜炎。”
“所以,我建議,下一步針對結核性腦膜炎進行治療。同時,加強病人的營養支持,維持患兒身體的水、電解質和酸堿平衡。隻有這樣,抗結核治療才能發揮最大的效果。”施遠騰說完,轉頭看向陳萱。
陳萱明白施遠騰的意思,馬上將話接過來。
“非常感謝施主任精彩的分析,我也十分讚同施主任的意見,一會主管醫生就按施主任的意見,調整醫囑。”
“另外,今天看到施主任對小孩的檢查,我很有感觸。我們作為兒科醫生,一些檢查手法還不如施主任運用得好。你們剛才都看見施主任是怎麼聽診的,怎麼檢查腦膜刺激征的。這樣做很難嗎?不難!但我們就是沒有想到。這既有我們沒有施主任聰明的原因,也有我們缺乏靈活多元化思維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