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寄人間劍滿山!
這一劍,很慢,很沉,仿佛有萬鈞之力,卻又帶著一種溫熱,一種浩瀚。
“無地獄,無極樂,方是人間。若是師傅和佛光前輩看到我這一劍會怎麼說?”
謝晉微微一笑,其身外就出現一種莫名的波動,方圓周邊的一切,都在他的感知中倍加清晰。
仿佛有了一雙無形慧眼,將草木蟲蟻的律動儘收眼中。
漸漸的,謝晉手中的木劍收斂起了鋒芒,如同一根平凡的樹枝,輕輕點在虛空,如同點在湖麵,泛起漣漪,一層接著一層,無窮無儘,蔓延開來。
真與假,水與火,生與死,夢與現,在道為陰陽,在天為日月,在地為南北,在時為春秋,在國為君民,在家為父母,在事為表裡,在人為男女,在數為奇偶,在門為開合,在心為寬窄,在命為起滅。
《劍經》中言,劍有奇正,有從伏,有揚備,有前後,有古今,有握奇,有遊闕。其劍不一,亦有輕重、饒減、盈縮、遠近、疏數之權。
如此看來,劍道之道,非為劍,而在劍!
非為劍,不因手中有形之劍而道。
而在劍,蓋因道中無形之劍而道。
木劍點起漣漪,散發著一種彆樣的氣息,就像一個懵懂的孩子,沒有傲氣,沒有霸烈,沒有飄逸,也沒有平淡,卻有一種浩瀚,包容萬物般的浩瀚。
就是這一刻,謝晉的心中才有感而知這個觸摸了邊緣的不明劍意究竟是一股什麼樣的劍意。
“老驥伏櫪豈可歎,少年重來應可期。海闊不知天儘處,山遙未曉地無邊。這劍意不知其相,不知其力,更在新生之中,那就叫它未知吧。未來,安可知之?”
地上臨安與白帝,天上月殿與蟾宮。
月殿,一個無數修士都想要一探究竟的地方。
都說扶搖可上九重天,可月殿卻在九天之上。
月殿裡,有一顆桂樹,枝頭的桂花像垂著的塊塊白玉,映照了整個宮殿,月亮好似被洗淨了一般。
樹上有葉三千六百片,一片一道。
葉上有葉脈,葉脈不可數,一脈為一意。
一隻纖細修長的玉手輕輕摘下一片桂葉,其葉如劍。
綠鬟斜嚲、寶釵橫插,淺黛雙彎,花不謝看著劍葉上亮起的一道葉脈,嘴角浮起一絲感興趣的笑容。然後朝著星空輕聲道“老頭子,這一劍你怎麼看?”
隨後頓了頓,“未知,未知,這起名的功夫是跟誰學的?文縐縐的,不好,不好。”
花不謝眉眼盈盈看向無儘星空,那裡,除了黑暗,再無一人。
似乎早已習慣了這樣無言的等待,花不謝嫣然一笑,守在這,總歸是他醒來看見的第一個人不是?
謝晉收劍而立,看著茫茫山野,想到師傅不曾見過這一劍,便不由的發出一聲歎息。
回頭看了一眼趙小眉,發現她早已醒來,神色雖然還很黯然,但多少恢複了一點血色。
“趙兄……趙姑娘,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趙小眉搖搖頭,就是她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紀田身為外門長老,卻是東桑暗子。能有一個,就必然有更多,甚至還有內門,乃至長老之中,也未必儘知。
“你們白帝城裡的人應該已經開始搜尋你了,就是不知,這些人裡,是格殺勿論,還是保駕護航?”
剛才領悟劍意之時,感知無限放大的謝晉就已察覺到附近山林裡的動靜,按照這樣的速度,找到他們,隻是時間問題罷了。
趙小眉皺著眉頭,細細思量,剛想對謝晉說起,目光卻與謝晉的眼神相撞,看他盯著自己,頓時俏臉一紅,咳了兩聲,撇過頭去。
謝晉也回過神來,尷尬地轉過頭,繼續看著山洞外麵。
“紀田要殺的人是我,第一次見你來的方向,應該是文星郡那邊的,你不如回趕將回去,他們也抓不到你的。”
“趙姑娘這是把我謝晉看小了啊。”謝晉無奈一笑,“若棄姑娘於不顧,是為不義,置東桑賊寇而逃,是為不忠,姑娘你這是要我做那不忠不義之人呐。”
“公子誤會了,我……”趙小眉急著就要爭辯,卻被謝晉舉手擋了過來。
“行啦,開玩笑的,都這個時候了,紀田又怎麼會放過我?與其想這些,倒不如想想接下來怎麼應對。”謝晉撓著頭,有點犯難,畢竟白帝城,他隻知其名,不知其究竟。
趙小眉揉了揉太陽穴,“我師傅早在閉關中,現在城主之位由師叔王季新暫代。”
謝晉皺眉思考了一下後,卻突然轉頭向著趙小眉問道“王季新?白帝城裡怎地沒有聽說過這人的名聲?”
“王師叔他為人一向很低調,所以名聲不揚。但無論聲望還是功力境界,即使在我白帝城當中也都屬於頂尖之列,因為待人一向寬厚仁慈,是以在眾弟子長老裡威望極高。若非師傅閉關幾年都未曾出現,他也不會被推上代城主的位置。”
謝晉心中微微一動,各宗門裡,凡是能繼宗主之責者,無一不是天下名望之人,卻偏偏這王季新聲名不顯,就是當了代城主,也未多了一些傳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