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麼了?”薑讚一把撩起窗簾,焦急地問道。就連自己的手指撞在了一旁的車窗框上,好像也未察覺出疼痛之感。
黃元福沒大沒小地癟著嘴,翻了一眼薑讚後,故意道“她,她,小淩姑娘,眼睛都哭腫了,差點就闖了宮門,要出去尋你!”他本是想讓薑讚著急下,可見薑讚信以為真,臉色都變了,趕忙帶著情緒,有些抱怨地道出真話。
薑讚舒了一口氣後,將懸著的心放了下來。儼然道“元福,我今日車上有客人。你且先回去,告訴她,我沒事,已經回來了。”
“那不行,我遣了旁人去通信。殿下,您休想又甩掉奴。”黃元福像是平時,就同太子殿下隨便慣了,說話的口氣,總是帶著自己真實的心情。
薑讚無奈地輕歎一聲後,吩咐道“那你現在就找人通知她,莫讓她空等又著急。”
黃元福憋著笑,抬眼偷偷一瞄車窗之內,樂著應聲道“知道了,殿下放心。”他回完話,就安排一名跟車的內侍,即刻前去給小淩姑娘送口信。
薑讚笑著搖搖頭後,對著車內二人,道“讓兩位小友見笑了,元福雖然沒規矩了些,但心眼好,做人也很實誠。兩位莫見怪。”
姒啟笑著回道“哪裡會?我身邊的兩個仆從也是如此,方才在竹林時,你我敘話,他就在一旁偷酒喝。”
聞言,薑讚不由的哈哈大笑。
“讚哥哥,小淩姑娘,是誰呀?”宣兮如個打聽旁人家是非的碎嘴婆娘一樣,湊到薑讚身前,盯著他的臉問。
薑讚被問得麵頰微微泛紅,想起剛才自己的失態之舉,尷尬一笑,不知如何答複。
宣兮眼瞅著薑讚的臉紅了,壞笑著還要深挖,可剛開口,嘴就被姒啟捂住了。他看看宣兮後,解圍道“必然是殿下的一位知己朋友。”
宣兮翻著眼睛瞅看姒啟,明顯不相信他的說辭。
車外,一名內侍命車夫停了車後,行禮稟告道“太子殿下,我們到了。”
少許之後,待幾人下了車,馬車和護衛都退走之後。姒啟安排李天才先去和宮中交涉通稟後,處理好餘下之事,再來此處與他們會合。李天才走後,他又命房學留在此地等候。
薑讚見姒啟安排完後,遣其餘的三名內侍去為李天才領路,協助他辦理相關事宜。安排好一切後,他這便帶著姒啟和宣兮,前往長威台而去。
幾人爬了半晌的台階,終於登上了長威台定。寬闊平攤高台之上,微風搖逸著幾人的衣擺,環眼四周,聖都城內的旖旎之景,一覽無遺。
長威台的正中心處,屹立著一座高大挺拔的賢山白塔。停了片刻後,薑讚又邀請宣兮和姒啟,登塔遠眺。塔內陡峭而狹窄的樓梯,盤旋向上,直通塔頂。
宣兮揚著脖子,順著樓梯向上望去,高興地邊往上跑去,邊喊道“我先上去了,塔頂等你們。”他的話音,在塔內來回回蕩後,聲音變得漸漸遠了,想是已經登到了塔腰之處。
而姒啟和薑讚,還立在塔底,二人不由的笑笑後,相繼登塔。
黃元福擔心薑讚腳下踩空,一路扶著他登上塔頂。姒啟不如宣兮那般精力旺盛,體力充沛。自己拉著樓梯邊的扶手,不斷喘著氣,向上走去。
半晌之後,待姒啟最後一個登上了塔頂,幾人彙集一處,看著即將落日下的邶承江山。
落日的餘暉洗濯著聖都城內,無數顆浮躁的心靈。高巔之處極目遠眺,目之所及,轉瞬穿越過了這名利的圍城,不願此生就此折服於命運的旋渦。遠處曠野之後的群山,如逆境中,層巒迭起的心智,堅毅而挺拔。穿梭其間江河之水,瞬間衝開鬱結的心緒,帶著釋然,撫慰乾旱的大地。
去留無意,卷雲深處舒嘯天際,目之所及,一覽群山鳴佩淡泊。
姒啟微微側首,凝視著身邊的薑讚。他站在這如雲巔之上塔頂,可謂萬裡江河儘收眼底,可薑讚的眼中,卻什麼也看不到。唯能感受著,四麵八方,風中的氣息。
“太子殿下,您為何喜歡這裡?”姒啟忽然問。
薑讚頗為勉強地一笑後,很是無奈道“下麵太吵了,我著實不想見那些人。”
姒啟餘光一瞥,黃元福正在一旁,指著塔下各國、各封地的一眾人,為宣兮講著,這些人都是哪個國家的王子,哪個封地的公子,等等。
姒啟瞬間就想明白了其中的玄機。聖都多年來封鎖太子薑讚眼盲的消息,即便是他們這樣的諸侯之地,也沒聽到任何的風聲。如今天子和貴妃廣邀各地諸侯之子,及領國的王子前來聖都。那太子眼盲的這個消息,必然不再是秘密。
這些年,王後薨逝後,天子薑盛接連三子早早夭折。貴妃如今獨寵後宮,其他妃嬪再無所出。如今天下膝下唯有薑讚一子,可他卻偏偏目盲。若是讓鄰國和諸侯王知道這個消息,難免有心存野心者蠢蠢欲動。此舉顯然是弄巧成拙,隻怕太平的日子,不長久了。
確實如此,貴妃和天子自認高明,卻從未想過太皇太後為何會,多年封鎖薑讚眼盲之事?這自詡的高明,也不過是差強人意的老謀深算。
他看得出,薑讚喜歡此地的真正原因,他是未來的儲君,即便看不見,這萬裡山河,也想感受它所有的氣息,哪怕有一天,他會為了自己的國家粉身碎骨,也會義無反顧,全力守護。
而姒啟的到來,便是為了開啟新的紀元,了解這腐朽王朝的殘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