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逐風化塵時!
深情至此,原大夢一場。
楚楚回眸,天下傾覆。
三千載癡等,換彈指刹那。
悲涕無聲,滿溢心田。
……殿中桃花繞梁,瓣瓣紛飛灑落,從旁撿拾起朵朵,將著粉嫩蓓蕾托於指尖,感受其曖昧濃情。無聲無息間芳香四溢,猶然蕩起填滿殿中。禮樂之音,靡靡醉心。流丹的鮮紅映入眼簾,化作婀娜的良緣身影,憧憬新婚之夜後的天長地久。
藍塵此時才注意到,婚禮早已開始了多時。
早先化作羽朵模樣的鬆鼠女妖,九隻,穿著殷紅的華美禮服,娉婷端雅,她頭上蓋在一塊紅紗蓋頭,若隱若現的麵容,讓賓客們都瞧得不真切。
少許之後,妖婢們引著她上前去,攙扶九隻跪在大殿中央,拜了幾拜夏風,便雙手將茶碗舉過頭頂,等著身旁的妖婢們來接過茶盞。
一名妖婢將九隻舉著的茶盞接走後,傳遞給夏風,他敷衍地輕抿一品後,大袖一揮,示意妖婢們,可以將新娘帶下去了。
這場婚禮,如此草率敷衍,夏風甚至都不願起身從座位上下來,同新娘三拜行禮,簡直比凡間納妾的禮儀都不如。果真隻是要一個名頭而已,乃至新娘是誰?有沒有被掉包?或者出什麼差錯?他都莫不關心。
夏風雖然是萬妖城城主,但同其兄寒謝相比,修為不如,謀略不及。從前寒謝還在時,他遊手好閒,玩世不恭,心思全都沒用在正事上,因為總會有其兄替他考量周全。可如今兄長已然過世,凡事都需他自己來處理,著實有些力不從心,處處顯得昏聵無能。
他並無那些將城府與計謀玩弄於鼓掌之間的能力,如何替兄長報仇?委實煩悶苦惱,除了借酒消愁,固守萬妖城,也無其它謀略。
夏風手下的幾名心腹,見他又在借酒消愁,自暴自棄地一杯接著一杯,猛灌自己酒,對前來道賀的賓客,也是頗為怠慢,隻得無奈輕搖頭後,滿臉堆笑的挨個替夏風來招待賓客。
半晌之後,多數賓客雖是覺得,夏風這大婚,辦得著實讓人冷眼取笑,本來準備好的祝賀之詞,此時說出來,倒有些譏諷的意味。不說也罷,徒自開懷,看著笑話,各自喝得開心。
藍塵輕輕搖晃著自己手中的酒杯,望著杯中倒影裡的自己,回想著霧叢外那隻飛過的白鷺,和那位身形佝僂的老嫗,她淒婉的童謠中,餘家兒郎,是否和是聖都城中的餘光魯有關呢?
羽朵依依不舍地望著藍塵,俯首在他身邊,清淺地磨出話音來,“我將去了,來同你辭彆。藍塵……藍塵……”
藍塵蓄意冷漠,少許後才隨意地微微側首,麵上雲淡風輕得近乎透明易碎,餘光一瞥,見羽朵手中握著一塊赤紅色的小令牌,轉而漫不經心地望向彆處,不再去多看羽朵一眼。見她遲遲不肯離去,隨即敷衍地輕冷“嗯……”了聲。
羽朵眸中梨花帶雨,噙滿淚水癡癡望著他的側顏,嗔顰輕音再喚,“藍塵……”手中撤了他的衣袖輕晃晃。
藍塵眉心斂了斂靜默隱忍,好想伸手觸碰她的麵頰,指尖下滑慢慢抬起她的下頜,放肆一番中做出些狂悖無道之事,讓她從此心中,哪怕恨?也隻能裝著自己。可碾磨焚燒的心中,亦是無法讓自己再做出回應。
劉喵喵望了眼後,將羽朵拉回來,沉聲說了些安撫她的話。
默了少頃,見他們就要離開,藍塵忽而起身,冷著臉攔下吳貴,拉著他的衣領避開旁人後,神色儼然卻是威懾到不容置疑,壓低聲音道“即刻解了本君身上的封印,否則休怪本君廢了你一身道行不算,還要將你挫骨揚灰!”
吳貴眉頭緊鎖,低著頭須臾不語。
劉喵喵觀了觀藍塵麵色,想必已然不留情麵,趕忙撇下羽朵,湊來吳貴身旁,趴在耳邊一陣竊竊私語後,吳貴長舒了一口氣,瞄了一眼羽朵,刻意側身回避,頗有些迫於無奈地悄悄施法,結出了幾個古怪的褐色法印,便將其推進藍塵體內,低聲冷厲道“明日你便可想起一切,咱們就此彆過,往後互不相欠。”
藍塵淡漠地一言不發,轉身走開後,回坐原位,對他們再不搭理。
她身邊有這些本事了得的妖精細心嗬護,她又是辟邪金鵬的孫女,雖不知辟邪金鵬的究竟是何方神聖?既然寒謝和夏風聯手都要對其敬畏無比,想必定是不得了的人物,自己又哪有閒情逸致?替她擔憂操心,圖惹他們厭煩,不想也罷。
劉喵喵和吳貴見藍塵如此態度,都在皺著眉頭冷哼一聲,拉著眼眶微微發紅的羽朵,轉身就走,已然對藍塵失望透頂,怕從此以後,再也不會讓羽朵同他有任何瓜葛。
藍塵聽著羽朵他們離開的腳步聲,不敢讓自己回眸多看一眼,將杯中的酒,仰頭灌進喉中,也好讓自己的心,能真的靜下來。
殿門處忽然一個突兀的聲音,中氣十足地飄傳進來,洪亮喧道“夏風兄,恭喜恭喜,本君向來事忙,險些忘了今日之邀,故而晚到,還請見諒。”
來人竟然是帝都山的狂邵,他大步走進殿來,負手而立於夏風麵前,囂張地哈哈大笑了須臾,環視一周道“想必今日來恭賀城主大婚的賓客之中,沒有如本君這樣尊貴的賓客吧!”
狂邵孤身一人前來,也並未帶賀禮,此時此言,說的極其狂妄,還多少帶著些挑釁。
夏風早已醉意濃染,暈暈乎乎地瞧了瞧殿中說話之人,旋即踉蹌起身,握著手中的酒杯,蔑視一指道“帝都山與萬妖城素無來往,今日莫不是獻媚乞憐?以圖應允?也想討個彩頭。”
狂邵出言不遜,夏風同樣是個橫衝直撞的性子,三句話不到,大殿內便火藥味十足。
殿內四處的賓客比比皆是,交頭接耳,竊竊私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