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暇道“你練武時,如果有一招無法達到師父的要求會如何。”王連依道“反複練習。”無暇道“若你習慣出劍,忽然讓你練習收劍,會如何?”王連依道“開始會很難,但練習久了,也就運用自如了。”無暇道“這時你會忘記出劍嗎?”王連依道“或許開始會有些滯澀,但很快就能運用自如了。”
王連依恍然大悟道“所以內力也可以這般練習?”無暇道“隻要經絡之間有關聯,都可以如此打通。當然,就像練外功一般,需要一些技巧和名師指點。內功更是如此。”
王連依點點頭,他理解了第三層境界之意,卻不懂如何能達到。
無暇道“和第一層一樣,第二層修煉到極致時必然會有內息衝撞的現象,如同有一枚針在紮,隻要按照原來的方式運氣,便不會紮你,皮膚不久之後便會愈合如初。如不停地紮下去,便會深入骨髓,最後內息衝撞而死。少林寺曆代不少高僧一夜之間忽然癱瘓甚至身亡,便是因為她們不斷修煉新的武功時,無法突破這層武學障。”說到此處,略微一頓道“當年鄧承峰就是無意中讓我想清楚這一點,我才答應傳他武功。”
王連依不由得感慨道“大哥後來忙亂,沒來習武,真是太可惜了。”無暇道“為什麼?”
王連依道“那第三層升第四層最大的障礙便是內息運用自如,但內息終究在體內,內息如長江大河般不斷的彙集、湧入,但一個人的身體素質卻隨著年齡的增長越來越差,終究無法承載這許多內力。這如同一枚鋼針由內而外紮出,哪怕不動,也會受到刺痛,直到有一天深入臟腑。暴斃而亡。”
無暇眼睛猛然一抬,眼中似要放出金光,許久方才道“你悟性當真極高!”
說到此處,無暇不再理會王連依,站在牆邊,凝視著牆上的一幅畫卷,如同入定一般。
王連依順著她眼光看去,隻見這是一幅站立仕女圖,隻有一個女子獨自站立的樣子,除此之外沒有彆的景色。他離得較遠,看不清楚侍女的具體樣子,便開始琢磨剛剛的話。他似乎理解了,但當如何做卻絲毫沒有頭緒。
許久許久,無暇方才緩緩合上畫卷,道“秋香年過五十竟然還是美貌如斯。”王連依聽到“秋香”忍不住問道“讓一代才子唐伯虎沉溺其中的華府丫鬟秋香?這是唐伯虎的大作?”
無暇點點頭。
王連依起身,來到牆邊,卻看不出這畫有什麼神奇之處,不過想想她剛剛說的畫中之人已經五十歲,那確實是個絕色女子了。
無暇道“世人之苦皆是由自己得不到的東西而生。”
王連依聽這話頗有哲意,也不由得凝神起來。
無暇繼續道“當年我情場失意,隻想遠離江南,一路北上到了遼東。後來承蒙李承宗看得起,教他們關寧鐵騎武藝。”
關寧鐵騎威震天下,無人能敵。若無關寧鐵騎,恐怕大明江山早已不保。王連依對她登時肅然起敬,道“敢問前輩真正的高姓大名?”
無暇道“你可知唐伯虎?”王連依道“吳中才子唐伯虎名聞天下,何人不知。”
無暇道“我是他的妻子,明媒正娶的妻子。”王連依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
無暇道“不像嗎?一個書畫雙絕的風流才子,妻子怎麼會是個江湖中人?”
王連依搖搖頭道“世間之事,本來無常。隻是唐伯虎乃百年前的人,前輩年紀過百,仍是神采奕奕……十分佩服而已。”
無暇道“塚中枯骨而已,不值得你這般驚訝。”王連依靜了靜心,緩緩道“確實如此,晚輩失態了。”
無暇側眼看他道“你確實不同。”王連依道“前輩謬讚。”
無暇道“當年唐伯虎為了追求華府的一個丫鬟,甘願入華府為奴,我心神俱裂之下,開始學武。約莫八十年前就感覺自己遇到了武學障。先前學武就是為了排解內心的苦悶,但八十年前的某一天,卻發現一切都這麼無聊,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整日悶在家裡。”
王連依不答話,隻是默默地聽著。
無暇繼續道“後來我覺得我沒讀過書,所以見識太少。”說到此處,長歎一口氣,說道“可能正因為如此,他一直看不上我吧。”她口中的“他”,自然是指唐寅唐伯虎。說這句話時,滿目蒼然,滿臉落寞。
無暇繼續說道“這些年來沒事就去讀書,一讀就是七十年,能找到的書我都讀,我現在去考個狀元都沒有問題,結果不但沒有進步,反而變得越來越暴躁,後來被鄧承峰一句話點透。說起來我的武功都是自悟的,我雖然答應了鄧承峰,卻並不知道怎麼教他。”
王連依奇道“前輩不是教過關寧鐵騎嗎?”無暇道“名義上是我教,實際上是孫承宗教。他看我武功高強就請我去了大營,但我一來不會教,二來江湖鬥毆和戰場拚殺也十分不同。江湖鬥毆的武功大多在戰場上並沒什麼用。我隻是把我的感悟和他溝通,他也將戰場上的兵法策略和我分享,他再找將軍或軍中的高手將他們轉化成戰場上可用的招式和陣法。我也根據這些兵法,深入理解了一些招式方麵的應用。”
王連依感慨這般教學相長,可以稱得上是天下最奇怪的一種方式了。
一麵想著一麵起身,看著眼前的畫,看畫中女子神情體態並不一致,道“這應當不是五十歲的秋香,而是二三十歲的秋香。在唐伯虎眼中,秋香永遠是這個年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