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火狼煙!
龍昊天並非故意賣關子,關於單風問及的事情確實沒有人比她更適合做一個解答者了。
“哦?何人如此神秘?也罷,不過你果真想加入天下客?”
“朝思暮想。”
“我會考慮,一日之後給你答複。”其實單風對這個年輕人的第一印象還不錯,再加上這空前絕後的黃帝伏魔印日後必定會派上用場,如果經自己加以點化必成大器。
“太好了!”昊天歡喜雀躍,像個孩子。單風看在眼裡,許是背負了太久的家族使命,昊天有時候看起來少年老成,卻壓抑不了骨子裡樂天的個性。
“我見亭內石棺前琴棋書畫齊全,莫非伏龍先祖並非江湖中人,而是書香文人?”
“單掌櫃有所不知,伏龍氏祖先從不留墳塋牌位,百年以後儘皆付之一炬,骨灰撒於湖中。那些東西不過是障眼法,單掌櫃跟我來。”昊天看著桌案上的琴簫,嘴角會心的一揚,仿佛這個世界都與他無關,眼前的才是屬於內心真正擁有的東西。
昊天引單風來到石棺前,拿起桌上的玉簫,將尾端插入石棺底座一個並不顯眼的小孔中,轉動一周便聽到哢的一聲,然後石棺開始緩緩移動,下方赫然出現一條向下的台階,向下望去不見儘頭,然而裡麵並不昏暗,波光閃閃猶如夢境一般。
“單前輩,我帶你去個地方!”昊天把琴背在身上,一個小跳步便閃入地道之中。
單風眼前突然浮現出小時候那個似曾相識的畫麵,那一天小師弟臉上也有著和此時昊天一樣的神情,拉著他和小天的手,要給他們展示新燒製的瓷人。這是小師弟的愛好,練功之餘便用黃土捏成形形色色的人物鳥獸,然後在後山的山洞自製的爐窯中燒製成型,在洞中密密麻麻擺滿了他的作品。可惜當時單風和小天天宮八門功法正在入定大成的緊要之時,便推脫未去,怎料想那之後小師弟便沒了蹤影,從此不見。
單風從回憶中走出來,輕輕緩了一口氣,往事耿耿於懷至今自責,不知今生是否會再見到他,又或許他早已故去從此成為永遠的遺憾。小跑了幾步跟上昊天的腳步,才發現地道中彆有洞天,準確的講,這裡應該算是湖底。整個走道寬敞有餘可過兩乘之車,而且牆壁不知是何構造晶瑩剔透,湖中風光一覽無遺。此時陽光正盛,透過湖水照進走道,斑駁光影粼粼水色彆有一番風味。
昊天興致勃勃的走在前麵,不時地回頭向單風招手。這個少年是一個向導,單風想象著,引導著我進入一個夢寐以求的新生活。隻是為何會突然有此想法,單風自己也感覺詫異,但就是有一種感覺,而且離出口越近,感覺越強烈。
湖底過後是一段上行的台階,短暫的昏暗之後前方出現了刺眼的光。出口到了,出去之後是否是個更光明磊落的天下,還是更加殘酷脆弱不堪一擊,單風被自己突如其來的多愁善感給嚇了一跳。那個雙眼如炬正義冷酷的天下客掌櫃,那個嫉惡如仇除魔衛道的俠之大者,此刻完全沒有意識到他的心中已經被一個人占據了。
等一個人回來!是哪個人呢?昊天不經意的一句話,竟似播下了一顆種子,誰也不知道將會生成怎樣的參天大樹。單風自己也不知道。
出口是在一座貫穿的山洞裡,洞外兩側皆是風光無限,臨淵一側洞口山壁上寫著‘飛雲澗’三字。原來龍邙山竟與王屋山如此之近,從遠處看相距甚遠原來都是假象。
昊天張開雙臂迎風而立,看得出來,這才是他的天下。
“單前輩,我給你吹奏一曲吧!”
“哦?單某也略通音律,手上偶得一部樂譜,不如你我合奏此曲,如何?”單風說著從隨身攜帶的竹筒中取出一本冊子來,遞給昊天。
“《天人殤》!此曲如雷貫耳,不過聽說早已失傳,不想今日竟能得見。”昊天每一寸皮膚上都洋溢著快樂。
昊天執簫,單風撫琴,二人仿佛與這天地化為一體。《天人殤》果然名不虛傳,一曲奏儘亙古爍今的曆史長河,洶湧波濤挾裹著百轉千回的愛情、刻骨銘心的痛以及淘儘黃沙後的淡泊與超然。短暫與永恒,正義與邪惡,界限都慢慢變得模糊起來,在二人的忘我演奏中化作花間雨露,積重凝結滴入深潭。
叮咚……
叮咚……
水滴的聲音多麼美妙。
看透一個人是如此的簡單,一曲成佛,一曲成魔,一曲知音。可惜繁複的俗世皆不懂,直到行將就木之際,聽到靈魂深處那一聲叮咚,才發覺終生追逐一切美好皆在眼前。
一曲奏罷,單風已有意接納龍昊天入天下客,故以兄弟相稱。
剛才來到飛雲澗,趁昊天迎風陶醉之時,單風已啟用芸鳥之音第二段密音,發出了掌櫃令。根據昊天的描述,天下客內部已遭滲透,第一段密音停止使用,並著立即彙報昨日武林大會之情況。
單風與昊天知音無限,兄弟情深之時,芸鳥之音傳來,證實了單風的懷疑果然是無名。
其實單風並不在意武林盟主的位置,但如今落入無名之手就另當彆論,朝廷染指武林江湖必定會掀起一波腥風血雨。
正當單風陷入思索之時,昊天輕輕說了聲“單大哥,她來了。”
單風心中咯噔一下,有一個聲音重複了一句她來了。回頭見一男裝打扮的女子披荊斬棘而來。他之所以如此認定那就是一名女子,是因為內心告訴他的她來了,她來了……
叢林本無路,她卻乘風而行。單風已聽不到昊天在他耳邊說著話,因為那些訴說仿佛就生長在他心裡。她擇山路而舍湖中路,故偏愛自在獨行,不喜拘謹束縛;她屢屢另辟蹊徑而非偏安一徑,故不拘一格,有意識自我隱藏;她不施粉黛而氣自華,故必然身有長物腹有詩書。
女子轉眼便到。頭上包著土色的汗巾,已被額頭的汗水濕了大半,沾著花瓣和樹葉,身著樸素的束腰麻衣,不見半點點綴之色,卻似沐浴在春風秋月之中,令人神清氣爽。手握登山杖,光滑如河灘邊的卵石,每一條紋路都鐫刻著主人的路轉峰回,腳踩登雲靴,殘破與泥漬不改向往與追求,磨去的每一絲線都是生命累積的厚度。
“昊天,這位是?”滿臉的灰塵掩蓋不住清秀俊郎的五官,明亮的眼中仿佛藏著一汪清泉。
“這就是我經常和你說起的天下客單掌櫃,大哥,這位是金雀姑姑。”
“單前輩有禮,昊天都快把你念叨成我耳朵裡的繭子了,今日竟有幸見到真人,真替昊天高興。”
“姑娘幸會,江湖抬愛,都是虛名罷了。單某倒是頗為羨慕你們這種生活,開門見山,風光無限,閒雲野鶴,何其悠哉!”不知不覺一絲愁容爬上單風的眉頭。
“前輩操勞了!隻道山巔風光好,孰料高處不勝寒,天下大義並非常人可背,君若不棄,此處可棲。”金雀似乎看透了單風的所思所想,憐惜之心油然而生。
“哈哈哈,不枉此行啊,不枉此行。人生難得是知己,而我單某今日竟有幸兩位,實在是蒼天對我不薄。”單風感覺許久沒有這麼暢快了,上一次如此開懷是什麼時候呢,記憶裡已尋不到蹤跡。
“對了大哥,剛才你問我的問題,金雀姑姑可以給你解答。”
“哦?什麼問題這麼神秘?要不先讓我把行李放下,我們到屋裡去說?”
昊天趕緊接過金雀背上的包袱,三人前後穿過山洞,繞過一段殘破斷裂的山岩,沿裂隙形成的小路上行約一炷香的時間,便來到一處開闊地,一座茅草屋赫然出現在眼前。
我將葬在這裡。單風忽然心淡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