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逢春又在醫館打了幾天小工,才收到趙秉文遞過來的消息。
男子覆手而立,站在一棵茂盛蒼鬱的大樹之下,樹冠龐大的好像包容了世間萬物,無所不納,又無所不容。迎風吹過,颯颯作響。
他不知在想些什麼,半晌都沒有動作。
蘇逢春猶猶豫豫地上前,小聲的喚道,“殿下。”
趙秉文一頓,這才轉過身來。
幾日未見,趙秉文卻顯得容貌更加出彩光華,大抵是因為從前的趙秉文總是不苟言笑,像是有許多心事一樣冷冰冰的將人拒止千裡之外,讓人難以接近。
但今日趙秉文一襲象牙白銀色仙鶴紋錦袍,平時高高束起來的黑發今日卻散落了下來,隻用一隻小簪將上半部分的頭發挽了起來。平日裡趙秉文從來都是梳妝整齊,半分亂發都沒有,這樣有些休閒的打扮,倒是讓趙秉文有一絲醉玉頹山的美資來。
作為趙令璋的親哥哥,自己妹妹有如此天顏,趙秉文自然也是不輸的。兄妹倆都隨了賢妃的長相,精致而典雅,又因為從小生長於皇室,便自有一番矜貴高昂的氣韻來。
遠遠望去,兄妹倆恍若蓮花一般,讓人不敢觸碰,更不敢肖想。
趙秉文這樣素雅的打扮起來,便是‘一雙花眼渾如點漆,兩道柳眉曲似春山’之貌。
實乃俊雅無雙。
蘇逢春笨拙的行了一禮,卻又忘記了到底是左手在前還是右手在前,整個人又是猶豫又是糾結,卻又企圖在趙秉文麵前掩飾,更是滑稽不易。
趙秉文淡淡一笑,抬了抬手,“蘇姑娘,不必多禮。”
蘇逢春這才鬆了一口氣的站了起來,心裡又想回頭要跟王從鈺好好學學這些禮儀,與趙秉文還算是熟稔,今次趙秉文沒有怪罪自己,若是下次,在皇帝麵前,可就沒有這麼走運了。
趙秉文靜靜的盯著蘇逢春瞧了一會兒,這才說,“蘇姑娘最近在做什麼呢?”
其實趙秉文怎麼會不知道蘇逢春的行蹤,不說王從鈺如今就在宮中,每日都匆忙的處理公務,如今宮中有不少王從鈺的同僚都知道王從鈺這樣匆忙是為了去按時接自己的心上人,雷打不動,從未有差。就連皇帝都隱隱聽聞此事,還找趙秉文打聽過。
趙秉文素來與王從鈺相熟,皇帝找趙秉文打聽這個事兒也不奇怪。
天子麵前,趙秉文雖是兒子卻更是臣子,如何敢沉默欺瞞,便隻好如實告知了自己的父皇。
當時皇帝還笑嗬嗬的,“寡人倒沒瞧出王家小子還有這樣的心思。”
“我記得他小的時候初次進宮之時,不怎麼愛說話,彆人問一句便答一句,多的是一個字都不願說。”皇帝笑嗬嗬的,“比起他那個哥哥,可是要內向多了。”
趙秉文陪著笑,思緒卻飛到了和蘇逢春初次相見的時候。
那個時候蘇逢春貓兒一樣瘦小,明明是十歲的孩子,瞧著卻似七八歲。就連一貫見多識廣的趙秉文也沒瞧出來蘇逢春的真實年齡,隻記得她那雙忽閃忽閃的大眼睛,明媚絢爛的驚人,仿佛縱使有千百危難,也不曾磨滅她的意誌。
蘇逢春來到京城後第一次見到趙秉文,以為他沒認出來自己,其實趙秉文當時一眼就瞧出來了蘇逢春。
她那雙眼睛,實在是令人過目不忘。
後來,趙秉文又遇到過許多人,許多事,卻再也見不到如同蘇逢春那樣炯炯有神的眼睛,也遇不到那樣飛揚的神采了。
他從前自問自己不知情為何物,像他生在皇家,舉步艱難,如何又有心思去維係小情小愛,這樣的東西對於趙秉文來說太過於奢侈,也太過於遙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