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秀寧拿到手上“新開出來的?”
“是的呀。”
“這值多少錢?”
“上回香港拍賣的那對鐲子賣了個天價,我這對就算不如人家的那對,也得有千萬數吧。”
高秀寧張張嘴,她小心翼翼拿好,生怕摔了。
“有人給價兒就出了吧。”
“不賣。”高陽搖頭。
她喜歡翡翠。
不一定是喜歡戴,她就是喜歡收藏。
高秀寧不太可能理解女兒的想法,她認為有錢賺就趕緊賣,錢到了手裡才是真的。
不過這些年翡翠的價格真是越來越離譜了,越漲越高。
高秀寧對這東西吧,沒有太多的研究,也沒多愛。
她戴的那些,都是年年生日陽陽送給她的,據說戴著對身體好,她才會堅持佩戴的。
“那麼高的價格,賣了多好啊。換了錢你去做點什麼,給人乾也不是長久之計。”
高陽用手摸了摸那鐲子。
“留著當傳家寶吧,時不時的翻出來瞧瞧也挺過癮的。”
“你也不戴,就鎖在保險櫃裡能有什麼可過癮的?”高秀寧搖頭。
傳家?
你下麵都沒人了,你還傳給誰啊。
“這種東西不是我戴的,我可不配。”高陽心想,那麼多錢呢,就戴手上了?
她手可不值那些錢。
不配!
高秀寧呢,偏生不愛聽這種話,什麼叫配什麼叫不配?
你想戴,你就配!
“我昨天聽人說,說你要嫁給賀成了。”高秀寧去了廚房,給高陽倒了杯涼白開。
高陽抱怨地道“都傳你耳朵裡了?”
“可不是嘛,你說我一個賣貨的,我都聽見你的新聞了,傳得多厲害。”
滿齊州都瞎嚷嚷,說齊州出了個特彆了不起的女人。
一把年紀,愣是把一個香港的富商給哄住了。
傳著傳著,這故事就帶出來點彆的色彩。
“哎呦,是夠離譜的了。”
賀成是高陽見到那麼多男人當中,最最儒雅的一個。
有些氣質和年齡無關。
從不勉強彆人喝酒,他自己也是幾乎滴酒不沾。精明算計中又帶著文化素養,是一個他張了嘴你就曉得他不平庸的男人。
高陽特彆崇拜賀成。
但也僅僅是崇拜而已。
一邊崇拜,一邊也沒少從賀成的手上賺錢。
賀成給她的,那都是賣命錢,可旁人看著看著不知道怎麼就看出來點愛情的味道。
明明是帶著實實在在的銅臭味交易,傳說裡就變成了賀成對她一擲千金。
高陽說“可能到了任何年代,有一部分人都是喜歡做夢的,也沒啥不好。”
傳去吧。
高秀寧用眼皮兒撩了女兒一眼,對著高陽道“其實你真有什麼想法,你也沒必要考慮我的感受。”
高陽真的要嫁給賀成,她也沒覺得有什麼可丟人的。
社會發展了。
你喜歡就好!
高陽隻覺得頭一疼。
“我的媽媽呀,彆亂點鴛鴦譜了。”
“真不是?”
“真不是。”
“那可惜了,還以為聽到了一個大八卦,結果還是個假的。”高秀寧的語氣還帶著點很遺憾的意思。
應家。
劉雨晴被應奶奶邀請登了門。
應淵回來了。
全程一句話沒有。
他沒有憤怒的起身調頭就走,他全程坐在椅子上,吃完了自己碗中的飯。
五年後。
應淵今年36了……
依舊。
單身。
應爺爺和應奶奶已經對孫子沒有任何的想法了。
打光棍,那就光棍吧。
江曉鳳更是淡定得不要不要的,她不著急。
過年,江歌指揮應淵打掃房間,這裡指揮指揮,那裡指揮指揮。
家裡安安靜靜的。
旁邊鄰居家的孫子們都在院子裡瘋跑,男孩兒女孩兒的小臉凍得紅彤彤的。
應紅傑站在柵欄裡看了半天,他出來原本是為了抽根煙。
看著看著就跟著笑了起來。
他喜歡小孩兒。
可這家裡啊,就死一樣的寧寂。
一年比一年冷清。
應紅傑站了會兒,然後回了房間裡。
過了會兒,劉雨晴媽媽登門了,是過來給應紅傑送請柬的。
“出了十五就辦,到時候你可得賞臉來啊。”
應紅傑點點頭。
“肯定去。”
雨晴媽媽家裡還有很多事情要辦呢,自然不能多坐。
應紅傑起身往外送她。
劉雨晴媽媽視線掃過客廳裡正在擦灰的應淵,她幽幽歎口氣。
雨晴這耗費了幾年的時間都沒有追到應淵,家裡一致認為絕對不能在應淵身上繼續耗了,這不應紅傑幫著介紹了個挺不錯的。
“就彆難為孩子了,你說讓他結個婚不比他現在孤孤單單的強?”
以前她也認為結婚就得講究個門當戶對。
但老應家的情況不一樣啊。
應淵繼續熬下去,那就真的變成老頭子了!
應紅傑歎口氣。
“老應啊,咱們都是做父母的,有些時候有些事兒真的不能插手管太多。一年兩年孩子那是和你賭氣,這些年過去了還有什麼看不開的?換了我是你啊,隻要是個女的他自己願意,我馬上就讓進門。”
應紅傑苦笑。
他能說,當年是他一手把這件事弄糟糕了?
他是真的沒想到啊。
是想到了高陽會分手,但沒想到應淵就跟他死耗上了。
你說他打也打了罵也罵了,現在的應淵是打不還手罵不還口,他也不氣你,能怎麼辦?
送老朋友出門,江曉鳳那邊蹬著自行車從派出所回來了。
車子停在院子裡,和應紅傑打了招呼。
“沒去送溫暖啊。”
應紅傑隻覺得妻子是在挖苦他。
他是給彆人的家庭送溫暖了,自己家呢?
一團糟!
江曉鳳快步進了屋子裡,然後從兜裡掏出來兩把糖,塞了應歌一兜子,塞了應淵一兜子。
“我們單位發的,我走的時候抓了兩大把,嘗嘗味道。”
家裡僅有的兩個家寶兒,都沒成家也沒地方去串門子,每年過年都是江曉鳳給他們倆帶點糖回來,叫他們甜甜嘴。
“謝謝嫂子,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嫂子。”江歌扒開糖皮兒吃了一個。
她對著應淵擺擺手。
“我不吃。”應淵一臉嫌棄。
“你小子,過年吃塊糖寓意一整年甜甜蜜蜜的。”
應淵依舊搖頭。
“快點的,叫姑姑等你這可是不孝啊。”應歌不耐煩。
江曉鳳調侃“他不愛吃就算了……”
“他以前不是最喜歡吃糖的嗎?”
江曉鳳準備回樓上的腳一停,她看了看應紅傑說道“他以前是愛吃甜的,現在愛吃苦杏仁。命苦能怪誰呢,自己擔著吧。”
說完蹬蹬蹬上了樓去換衣服去了。
應歌手裡還拿著那塊糖,她看了看自己哥哥又看了看正在掛窗簾的應淵,然後看看腳下。
把手裡的那塊糖送進自己的嘴巴裡,她自己吃了。
糖,明明是甜的。
可吃起來,不像是甜的味道呢。
年夜飯。
老頭老太太上年紀根本熬不住,早早睡覺去了。
客廳裡就剩應紅傑、應歌和應淵。
江曉鳳那個管片兒啊有人鬨自殺,她接到電話就回派出所去了。
電視機裡各種小品引人哈哈大笑,應紅傑臉上就連個笑容都擠不出來。
應歌坐的屁股發麻。
她想著,自己是不是應該提出來回房間去睡覺?
她也不愛回家裡,一點樂嗬的氣氛都找不到。
“我回去……”
應紅傑看著應淵的方向,道“你要是現在還想和她結婚,那就結吧。”
應歌張張嘴,一臉興奮“哥,你同意了?早就該這樣了……”
應淵的眼睛盯在電視上,仿佛壓根沒聽到他爸再說什麼。
應紅傑皺了皺眉頭。
“我說你要是想去找她,那就去找吧。”
應淵這回聽清了。
手機還拿著個桔子吃呢,看向他爸的方向,說了句話。
應紅傑張了張嘴,又閉上了。
應淵對著應紅傑笑著說了句,不用了。
家裡氣氛實在是太憋悶了,應紅傑又去了外麵抽煙。
應歌裹著厚厚的羽絨服,從家裡走出來,她準備回自己家了。
金窩銀窩都不如自己的狗窩好。
“少抽點吧。”做妹妹的也會心疼自己的親哥哥。
“你替我走一趟吧,去趟高陽家裡。”應紅傑道。
應歌辦事麻利,說去真的大年初一就殺到高陽家了。
高陽沒有出麵,是高秀寧和應歌談的。
高秀寧的態度非常溫和,講話也是蠻有條理性的,她慢悠悠說著“……過去發生了什麼都是過去了。兩孩子分開也已經都六年了,高陽不結婚不是為了將誰的軍,應淵姑姑您也是未婚的,那您應該知道其實女孩子單身一輩子也挺好的。我講實話,我也怕過……可怕了以後又不怕了,她能在我的眼前,不用去討好誰不用累到,活得就像是個小公主我也挺開心的。回去請你代我謝謝應淵的爸爸,多謝他想著我們家高陽了,但是就算了吧,沒緣分就是沒緣分。”
真的算了吧。
一年兩年的,過了這些年,一切都看開了。
她結過婚啊,但是過得並不好。
自己都沒幸福過,也就不強求女兒了。
應歌铩羽而歸。
她甚至都沒見到高陽的麵兒。
大年初一下午,應紅傑登門了。
原本他是想和江曉鳳一起來的,江曉鳳拒絕了。
在家裡江曉鳳的話講得就比較難聽了,你把我拖進糞坑裡我也沒講什麼,現在你又要甩我一臉大糞?你怎麼想的?
她也沒傷天害理,登門道歉,這個歉她確實道不了,應淵打光棍出家當和尚都隨便!最壞的結果她都看到了,無所畏懼!
毀不毀滅和她也沒有任何的關係。
眼珠子都指望不上,她指望眼眶子?
應紅傑隻能硬著頭皮,自己親自來了。
沒成。
初二他繼續登門。
高秀寧給他開了門,但還是不成。
初三初四初五……
高秀寧的臉色越來越黑,最後就連門都不肯給開了。
甚至高秀寧最後一次直接放話了,如果應紅傑在登門,她就要去設計院找應淵了!
初十。
高秀寧聽到敲門聲,她的臉比鍋底的顏色還要黑。
聽見外麵有人叫了她的名字,她皺了皺眉頭,還是給開了門。
應淵的爺爺奶奶那麼大歲數爬樓梯上來的。
應紅傑沒來。
他是沒辦法了,最後隻能懇求父母替自己走這麼一趟。
應淵的爺爺把事情徹徹底底的挑明了說,是應家的不對他們都認。
老頭兒也沒試過這種大過年的登門給人道歉。
應奶奶拿著手絹擦眼睛。
都是為了孩子。
高秀寧也掉了眼淚。
她肯定不會去心疼應淵,應淵再好不是她生出來的。
她心疼的是她姑娘。
二月十四。。
“看這裡,新郎和新娘子笑笑……”
照相機閃了一下。
紅幕裡兩個大男大女挨在一起拍了這張照片。
番外。
如果人生能夠重新來一次,高橋想,他會早早結婚的。
一定會的。
可惜人生沒有如果。
四十五歲的高橋依舊未婚但卻不是單身,他有家卻沒有任何的子女。
同年齡段有工作的女人瞧不上他,他也不願意找一些不能侍候自己的女人,找來找去隻能在農村裡挑,最後找了個比他大一歲已經有了孫子的女人。
一開始高橋還在想,如果能抓住機會,他一定會將對方踹掉然後娶個更加年輕的人,可等啊等的,除了這點工資錢他沒有額外的進項。一年又一年的過去了,對這個人生他已經不抱太多的希望了,隱約有點後悔。
後悔當初為何要那樣的挑?
高橋撞上過薑心,薑心過得很慘。
據說薑心嫁過三次了,因為前麵的丈夫賺不到錢也不肯讓孩子和她,後來就反複出嫁,可薑心的個性實在太過於糟糕了。薑心想要和高橋複合,她甚至當著高橋的麵兒就提出來了可以馬上和高橋回家過日子。
高橋的人不突出,可他的穩定工作以及穩定工資在這個時代來說還是很吸引人的。
高橋對著薑心破口大罵“不是你害我,我能變成今天這樣兒?”
他恨不得吃薑心的肉喝薑心的血。
薑心幾次賠禮見複合可能性太低,也不忍那口氣了,還了嘴“……你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的模樣,不是你有份穩定工作你以為你能討得到老婆?你有突出的地方嗎?當年我為什麼能瞧上一個一無所有的男人都瞧不上你,你就不想想原因嗎?”
……
應宸從沙發上翻來翻去玩的正熱鬨,聽見了餐廳裡二舅舅的哭聲。
他爬下沙發,溜溜跑到餐廳。
“姥姥,舅舅為什麼哭了啊?”
高秀寧怕嚇到孩子,推著應宸回房間“舅舅喝了點酒……喝多了。”
高橋一頭紮在桌子上,抱頭痛哭。
“姑,我這輩子為什麼會過成這樣啊?我也想好好過來著……”
番外二。
“又一個人跑掉了,回頭我告訴你媽。”高秀寧找了一圈,終於在飯店的大堂抓住了外孫。
小孩兒太淘氣了,根本看不住。
稍微不注意,他就跑沒影子了。
應宸指著缸裡的魚問高秀寧“這是什麼魚啊?我吃過嗎?”
高秀寧眯了眯眼睛“這個我還真說不上來,吃肯定是吃過的吧。你去問問你爸爸,你爸爸應該知道。”
“姥姥。”
“嗯?”
“你可不可以抱抱我,我有點累累了。”應宸對著高秀寧撒嬌嬌。
伸出來小手,準備讓姥姥方便抱他。
“那行吧,但彆告訴你媽。”高秀寧彎腰。
沒等她抱起來孩子,應宸被彆人抱了過去。
“說過多少次了,姥姥心臟不好。”
“爸爸……”
袁安帶著小孫女也是過來吃飯,袁安過生日。
崔國文這些年折騰的……隻差沒把崔瑩折騰散架子了,終於上了年紀折騰不動了,也敗家不動了。
崔國文和袁安早就分居了,崔國文在崔瑩身邊幫著崔瑩帶孩子,崔瑩賺錢幫崔國文還錢。
崔瑩嫁的其實挺好,但不曉得怎麼就過得特彆的累,黯淡無光的。
從母親的手裡接過孩子拉住,勸著母親“你就讓他回家住吧……”
她和婆婆住在一起,父親總是跟著她住,婆婆總是拿著這事兒給她穿小鞋。鬨出來的荒唐簡直都沒眼看了,崔瑩實在被逼的沒有辦法隻能給父親租房子安排在自己的身邊。她不想父親老無所依,可母親就是不肯讓父親回家去住。
“你想都彆想,不是為了你我早就想他離婚了……”
“媽,你到底想我怎麼樣啊?”
袁安指著樓上“他這輩子到底做過什麼好事兒?他做生意欠了一屁股的錢讓你去還,你婆婆為什麼對著你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你才好,你偏要管他……”
“那些錢我不是替他已經還完了?”
崔瑩不理解,就算欠債也不是還不起,她都替著還完了,母親為什麼沒完沒了的?
因為覺得和母親講不通,領著孩子帶著怒火就離開了。
……
“媽,這是什麼魚啊?”
高陽研究著缸裡的魚,旁邊應淵抱著應宸,應宸還在一個勁兒的想要伸手去缸裡撈魚。
袁安想要回樓上去拿包,就看見了那一家三口。
她站著看了好一會兒,偷偷看著。
“陽陽,結好賬了……”高秀寧從前台走了過來,將賬單遞給了高陽,嘮叨著“這裡的魚還是有點貴啊,隨便點上一條就要好幾百……”分量嘛,她覺得好像端上桌和寫的斤兩有些不相符。
“飯店嘛。”
“擱家吃多好,我燒的味道也不差,有個一百多塊錢就搞定了……”
高陽摟摟母親的肩膀“都嘗嘗唄。”
“浪費錢。”
“那我把這餐飯的錢結一結……”
“去!”高秀寧拍拍女兒的肩膀“不差你那點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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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本到這裡就結束啦,下本見下本想寫個愛情小短文,就兩個人之間甜膩膩的那種哈哈,下本試試換換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