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會有光!
向來就把見風使舵學習得極好的白玄蟬立刻換上了笑顏,似若無骨的素手轉而撫到了他的後頸,皓腕輕柔地搭在他肩頭,眸如秋水流轉,墨色的眼瞳中閃現出細微星辰,語氣嬌嗔道“我就知道你待我,最好了。”
“知道就好。”非常吃她這套撒嬌的陸京墨伸手扶著她的背脊,“坐我腿上,我抱抱你。”
當彥北換完手帕回來時白玄蟬已經靠在陸京墨懷中昏昏欲睡了,見他進來陸京墨立即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又指了指自己懷中的人,立即會意的彥北輕點頭將嶄新的手帕放到乾淨的茶幾上,束手退到一旁。
又過了估約一時,門外響起了叩門的動靜,開門後進來的人是雲鶴,從他口中可以得知程風起已經死在了矢之悼手裡,他的死亡換來的是矢之悼位置的穩固,活著取得一等功勳的人縱觀曆史也屈指可數。
秩序完全恢複在喜訊傳達的半小時後,重新踏上街道時柏油馬路上還殘留著未乾的水漬,車輛從城門內一輛輛緊鑼密鼓地開出,坐在車內的白玄蟬按下了車窗吹風,手肘搭在落完的玻璃上,手掌扶著額頭,倚靠在座椅上閉目養神。
一將功成萬骨枯,哪個立於金字塔尖的人不踩著幾具屍骸,風聲呼嘯很是嘈雜,白玄蟬在黑暗中回憶起了過往的年歲,得知程風起公開的死訊時她剛朦朧醒來,她明知他還沒死但聽見這些話時心中不免悵然。
程風起的死亡,沒帶來太多損失,反之令世人安心,讓矢之悼上位,更使她能名正言順地爬到一個嶄新的人生高度。
明明是個令人振奮的消息,可為什麼就是開心不起來呢,甚至在聽到這個消息的瞬間心臟不由自主地抽痛,這是一種她從未有過的複雜感受,摻雜著些許難受,還夾帶著一些失落,仿佛身邊少了些什麼似的。
車子最終停靠在近郊區的殯儀館外,此刻大門開著正在進出靈車,混沌的煙霧從最後方的火葬區源源不斷往外冒,寒意由心起傳遍全身,踏上殘缺磚地的瞬間白玄蟬有些恍惚,她疑惑著自己為什麼到這邊來。
不過很快她就想明白了,自己是過來送程風起最後一程的,因為他犯了個錯。
走進大門便有工作人員在前麵引路往停屍房的方向走,渾渾噩噩被牽著走的白玄蟬聽了個大概,城門口大規模動亂的死者理應是送到另一頭的公家火葬場,是陸京墨和矢之悼合謀掩人耳目將假死的程風起送到這裡來。
果然,矢之悼還是下不去手真的殺了他,這倒也在白玄蟬的意料之中,畢竟他們三個裡最重情重義的就是這個小弟,上陣殺敵是奮勇當前,可要對從小伴自己長大的哥哥開槍,即便對方是個十惡不赦的家夥兒,他也要猶豫良久。
穿過了彎彎繞繞的走廊,室溫一下子就降了下來,‘太平間’的標識就掛在眼前的木門上,門上裝設的玻璃窗能夠清楚看見裡麵存放屍體的冰櫃,四麵環繞著的停屍櫃中間擺著一張移動床,床上蓋著白布,白布之下依稀可見人類的輪廓。
工作人員已經將手放在門閂上正準備推門而入,於此刻白玄蟬猛地叫住了他,惹得陸京墨都轉頭看她,帶著詢問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讓我來。”此刻她的聲音還算是平靜,白玄蟬走上前占據了工作人員的位置握住門閂停滯在門前,似乎是對身後的人說,也像是在自言自語,“最後一次了,讓我一個人進去,我有些話想和他說。”
“有事情叫我。”陸京墨沒有多問,叮囑了一句後帶著工作人員退後兩步等候在走廊的另一側。
太平間一如既往的寒氣逼人,白玄蟬像是撲火的飛蛾閉了閉眼推門而入,又是白茫茫的環境,如此安靜,隻能聽見鞋跟叩擊地麵發出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回蕩到自己耳邊,她走到最中心的那張床邊,慢條斯理地掀開白布。
躺在這裡的程風起前所未有的安靜,枕邊放著一支特質‘強心針’,隻要注射下去他就可以神奇般地‘起死回生’,白玄蟬拿起針管平置於眼前推空了裡麵的氣泡,隨之低頭看向他手腕處的脈絡。
早年間他吸食違禁品留在上麵的針孔仍舊明顯,這是白玄蟬當初最痛恨的地方,好好的一個人,為什麼非要去找這種刺激,真的很不理解,直到現在她還是不理解,程風起這個人真的很難懂。
針尖插進他的脈絡,藥物被推入,隻要靜待兩分鐘人就可以起來,期間白玄蟬沒有閒著,拿出了手機低頭不停地擺弄著。
兩分鐘過得比想象中要快很多,放下手機的當下便對上了程風起睜開的眼睛,她轉身從操作台上取了事先準備好的乾淨衣服遞過去,然後背對著他用耳朵聽到的動靜來判斷他是否換好衣服。
“怎麼是你?”換著衣服的程風起問道,“陸京墨呢?”
“看見我來,你不開心?”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白玄蟬垂眸透過窗子沾灰的玻璃艱難地看清外麵草地上長出來的野花,白色的花瓣、黃色的花蕊、綠色的花莖,“我為了見你,可是求了他很久呢。”
聞言,身後的動靜陡然停滯住了,這話換做是誰說出來程風起都會稍微感動,除了白玄蟬,她說出這些話來隻會讓他覺得寒冷,就像是凜冬從西北傳來的寒風,那風如刀無情地剜著身上的血肉。
“既然你不說話了,那我剛好給你聽段錄音。”說著白玄蟬將擺弄好的手機放在操作台上點擊播放鍵,那晚所收到郵件的內容完整地在這裡再現,播放的聲音不大但足夠兩人聽清,期間白玄蟬氣極反笑。
夾雜著輕微電流聲的錄音仍在播放,直到程風起穿完衣服他才解釋道“這不是我發的,如果你願意相信的話,這是彆人發的。”